等到傍晚的霞光开始涂抹天际,叶溪浅便在昨晚那处别院找到了卫澜。
暮色四合,叶溪浅再次踏入这间别院,径直走向昨日那间厢房。
门虚掩着。
她推门而入,一股冷寂的气息扑面而来。
目光扫过室内,最终定格在床榻上。
只见卫澜穿着昨日那身刺目的新郎喜服,一动不动地躺在裴云槿昨夜躺过的地方。
他双目紧闭,仿佛沉浸在一个不愿醒来的梦中。
又像是在汲取那残留的、属于她的最后一丝气息。
整个人笼罩在一种颓败而偏执的绝望里。
叶溪浅的脚步声惊动了他。
卫澜猛地睁开眼,瞬间弹坐而起,眼神如受伤的孤狼般充满警惕和戾气,死死锁定在她身上。
叶溪浅对他的敌意视若无睹。
神色平静地走到桌边坐下,自顾自斟了杯凉透的茶。
姿态从容得像是在自己家中:“我们谈谈?”
她开口,声音清冷,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你想谈什么?”
卫澜的声音沙哑而充满讽刺。
叶溪浅放下茶杯,目光坦然地对上他充满血丝的双眼。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自然只能谈谈槿儿了。”
卫澜紧绷的下颌线条微微抽动了一下:“好,你说。”
“昨晚,槿儿告诉了我你的所有事情。”
叶溪浅开门见山,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说实话,你在做杀手之前确实很可怜,你那渣爹嫡母还有哥哥确实都不是好东西,你对他们动手我并不觉得你做错了。”
她的话语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客观的评判。
卫澜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开场,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和复杂。
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鸷覆盖,仿佛被触及了最不堪的伤疤,却又因这难得的理解而有一瞬的动摇。
他紧抿着唇,没有回应。
然而,叶溪浅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如刀:“可是,卫澜,你太自私了。”
她直视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为了脱离那个杀手窝,你杀了多少人?诚然,其中或许有该死之人,但更多的人呢?他们与你无冤无仇,可你为了自己,就能毫不犹豫地将屠刀对准无辜者,这份自私,你敢否认吗?”
卫澜闻言,避开叶溪浅的目光。
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扭曲的固执:“我承认自己自私,但我不后悔,我想离开那里,只能如此。”
“我知道你不后悔,你一直我行我素,只顾自己快意,何曾在意过旁人的意愿和想法?”
叶溪浅毫不留情地戳穿:“若非如此,也不会有昨日强抢槿儿、意图拜堂的荒唐事了!”
“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想说什么?”
卫澜被激怒了,猛地站起身,周身戾气翻涌。
“我想说……”
叶溪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卫澜心上。
“你并非真的喜欢槿儿。”
“你胡说八道!”
卫澜瞬间暴怒,仿佛被踩中了最不能碰触的逆鳞。
双目赤红,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叶溪浅依旧平静,那平静却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卫澜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她。
最终重新坐回床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说。”
“我说你不是真心喜欢槿儿,是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
叶溪浅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剖析一个病例:“你如此执着地想要将槿儿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她是你这半生黑暗里,唯一感受到的一缕阳光罢了,你像久困于深渊的人,本能地想要抓住这唯一的光源取暖。”
她顿了顿,看着卫澜骤然失神的眼睛,继续道:“说白了,你喜欢的不是槿儿这个人本身,而是这抹光带来的温暖和救赎感,所以,这抹光可以是槿儿,也可以是任何人,换做是张三李四,对你而言,也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对吗?”
卫澜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
他想大声反驳,想怒吼“不是这样的”。
可她却将他内心最隐秘、最不堪的真相赤裸裸剖开。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叶溪浅的话,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正视的角落。
毕竟……
这就是事实。
一个被他用“深情”精心包装、却无法改变内核的冰冷事实。
所以他无法否认。
叶溪浅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所以,我才断言你根本不喜欢槿儿,也不懂情爱为何物,你只是想要强行抓住这道光,据为己有,你只想摘下这轮太阳,把她囚禁在你的黑暗里,却从未想过她是否愿意被摘下,是否愿意照亮你!若你真的爱她,又怎会只考虑自己的占有欲,全然不顾她的感受和意愿?”
卫澜颓然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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