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唐中原之地迁来的流民百姓日益增多。
定北城的修建也算是走上了正轨。
虽说整个城池还未成型,但城中内堡却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
这也得多亏了太子殿下远在万里却能运筹帷幄......
就连那些原本蠢蠢欲动准备闹事的薛延陀降卒,也随着这一批批迁来的流民承担监工之责,而安稳了许多......
没办法,虽说有朝廷旨意,可那英国公不知为何,反正看样子是铁了心,在这草原上他对除了有关军中之事之外的所有事,都避之三舍,除了镇压之外,对其他事根本就是漠不关心。
甚至都不关心降卒闹事。
就连让他派些军卒来充当监工,都不怎么肯愿意。
也许在英国公看来,要是降卒真闹事反倒好了。
直接派兵全部干掉不就完了。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唉......
东宫詹事府主簿李安琪裹着一层厚实的羊皮袄,还批了一件厚重的皮大氅,站在内堡的城墙上,观望着迎风冒雪建造城池的降卒和那些中原迁来的移民监工,心中不由得感慨着。
其实他哪里会知道,真正运筹帷幄于万里之外的,并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李承乾,而是那个窝在平康坊天上人间中整日饮酒作乐的......赵牧!
凛冽的北风如同发了狂的巨兽,裹挟着砂砾般的雪花,狠狠砸在定北堡那粗糙的城墙上,发出沉闷又连绵不绝的“砰砰”声。
堡内点起的火把被吹得疯狂摇曳,投射在墙上的光影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
李安期裹着两层厚实的羊皮袄,依旧觉得那股子刺骨的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看来还是得多弄点羊皮袄子,给这些流民了.....
否则冻死的多了,太子殿下恐怕不会让自己好过.....
心里嘀咕着,李安琪下了城墙,回到堡内新建的官署大堂,门窗被厚毛毡堵得严严实实,缝隙里依旧顽强地钻进来丝丝缕缕的寒气,混合着炭火燃烧的松木味。
简陋的木案上摊着几份公文,墨迹未干,却透着一股子焦躁。
李安期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太子殿下的宏图远略,他懂。
将中原无依无靠的流民安置在这苦寒之地,化作扎根的钉子,与归附的牧民混居杂处,最终消弭隔阂,彻底将这片广袤草原纳入大唐版图。
这步棋,堪称绝妙。
可这绝妙棋局落子的地方,是能冻裂石头的漠北!
是能把人最后一丝力气都抽干的酷寒!
是嗷嗷待哺的数万张嘴!
“主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裹挟着雪沫的寒风瞬间灌入,吹得案上公文哗啦作响。
进来的是河西来的老屯长王老,他脸上新添了几道冻裂的口子,眉毛胡须上挂满了白霜,声音嘶哑得厉害,
“流民那边…出事了!西南角那片窝棚,顶不住这邪风,塌了!压了十几个人!”
“还有…窝棚里有人开始发高烧,说胡话,浑身打摆子!”
“关键还不止一个,有许多人都生了病!”
李安期一听,心头猛地一沉,霍然站起眼前甚至黑了一下。
这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人呢?压着的人救出来没有?”
“病了的人得赶紧隔开!”他语速飞快,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正救着呢!”王老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冰碴,“老弱妇孺多,天又冷,手脚都僵了,慢得很!”
“病了的按您之前的吩咐,挪到最下风头的空窝棚去了,可…咱们带来的那点草药,早见底了!”
“这大雪漫天,下一批物资也不知道啥时候到。”
“随行的郎中急得直跳脚,说这症状来得急。”
“他担心这病症像是…...像是疫气!”
“疫气”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李安期的心脏。
在这缺医少药、冻饿交加的鬼地方。
万一疫病蔓延开来,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别说太子殿下的宏图伟业,他李安期和这整个定北堡,都得交代在这里!
关陇那群在长安等着看他笑话的豺狼,怕是要乐疯了!
“走!去看看!”李安期一把抓起桌上那顶厚厚的皮帽扣在头上,声音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必须亲眼看看,这盘棋,是不是刚开局就要满盘皆输。
定北堡西南五里,背风坡下的流民安置点。
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践踏过。
肆虐的狂风将本就搭建得勉强的窝棚撕开了好几个大口子,其中一片更是彻底塌陷,断裂的原木和破碎的草毡、冻硬的土块混杂在一起,压住了下面的人。
惊恐的哭喊声、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奋力扒拉废墟的呼喝声,被狂风的呼啸撕扯得断断续续。
“快!这边!柱子底下压着个娃!”
“用力抬!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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