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病房里只剩下窗外沉闷的雨声和沈微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耳膜,震得她头晕目眩。手腕内侧被沈月指甲掐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更深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顺着被反复刻画的皮肤一路钻进骨髓,冻结了她的血液。
十字疤痕。银色面具男人。
这两个词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凿开了她记忆深处尘封的恐惧之门。十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夜晚,浓烟、惨叫、飞溅的温热液体……无数破碎的、带着血色滤镜的片段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闪现、冲撞。她拼命想抓住那个戴面具的身影,想看清他的手背,但记忆像蒙着厚重血污的毛玻璃,只有那象征死亡和主宰的银色面具,在火光中反射着冰冷的光,以及……似乎……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深刻的、不同于普通伤口的印记?
“十字……十字……” 沈微无意识地呢喃着,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像一片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叶子。她抬起那只被沈月“刻印”过的手腕,目光死死盯着那片完好无损却仿佛正在灼烧的皮肤,眼神空洞而惊悸。沈月那癫狂的、带着血泪的指认,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她潜意识里某个被刻意遗忘或模糊的角落。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强烈的、令人作呕的直觉——沈月说的是真的!那个指挥屠杀的恶魔,手背上就烙着这样一个十字形的伤疤!
就在这时,“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猛地炸响!
沈微惊得浑身一颤,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陆凛依旧站在床边一步之外的位置,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但他手中那只原本装着半杯黑咖啡的骨瓷杯,此刻竟被他硬生生捏碎了!锋利的白色碎片和滚烫的褐色液体从他指缝间迸溅出来,溅落在他昂贵的西裤和光洁的地板上,蜿蜒流淌,像极了一滩粘稠污秽的血。几滴滚烫的咖啡甚至溅到了他冷硬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视线,正死死地、如同钉子般钉在沈微那只抬起的手腕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她手腕内侧那片空白的、却被沈月用癫狂赋予了“十字”意义的皮肤区域!
他脸上惯常的冰冷面具彻底碎裂了。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沈微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剧烈的情绪风暴——震惊,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天灵盖;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最荒诞的呓语;随即,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带着血腥味的滔天杀意,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从他眼底最深处狂暴地席卷而出!那杀意如此纯粹,如此冰冷,几乎让整个病房的温度骤降到了冰点!
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空气都为之凝滞。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捏碎了咖啡杯的手。粘稠的咖啡混着几缕刺目的鲜红(是被碎片割破的伤口),顺着他冷白的手背和修长的手指往下淌,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丧钟敲击。
他沾着血和咖啡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寒意,指向了沈微手腕上那片无形的“十字”区域。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冷酷无情的直线,下颌线绷紧如同钢铁。
然后,一个名字,如同淬了万年寒冰的利刃,裹挟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恨意和一种终于锁定目标的、毁灭性的笃定,从他齿缝间森寒地挤了出来:
“顾——明——章。”
三个字,落地有声。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冰渣,砸在冰冷的地板上,也狠狠砸在沈微的心上。
顾明章?那个在电视新闻里永远笑容可掬、温文尔雅,被誉为政坛清流、慈善典范的顾议员?那个身居高位、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连陆家叔父陆振山都要巴结讨好的顾明章?!
荒谬!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冲上沈微的脑海。怎么可能?一个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政坛大佬,会是十年前那个戴着银色面具、手染她全家鲜血的屠夫指挥者?会是操控着陆振山和“曼陀罗”组织、代号“V”的终极黑手?
可陆凛的语气、眼神,那滔天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恨意和杀意,都无比清晰地告诉她:他认定了!沈月无意中用生命恐惧刻下的这个“十字”,指向的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顾明章!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荒谬感让沈微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体。她看着陆凛,看着他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质问?怀疑?在陆凛此刻散发出的、那几乎要将整个空间都碾碎的恐怖气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病床上昏迷的沈月,仿佛被这凝固了杀意的名字再次刺激到了残存的意识。她苍白的嘴唇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不清、如同梦呓般的呻吟。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诡异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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