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新城的血腥味还没散尽。
夜色浓重,压着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
残垣断壁间,偶尔还有零星的哭嚎和兵刃磕碰声传来,那是朝廷的兵卒在继续他们的“清理”。
白日里那股攻陷坚城的亢奋劲头早已被疲惫和劫掠后的空虚取代,值夜的兵丁抱着抢来的酒坛,倚在烧得半焦的房柱下,眼皮沉重地打着架。
城西,靠近原水溪情报点那片焦黑的废墟更远处,几条扭曲狭窄、满是血污的巷子深处。
几个黑影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像壁虎般无声移动,呼吸压得极低。
“狗*的畜生!”
其中一个黑影喉咙里滚出压抑到极致的嘶吼,眼睛死死盯着巷口外大路上晃过的火光。
火光映照下,几个朝廷兵卒正拖拽着一个衣衫破碎的妇人,淫笑和妇人的哭求撕扯着寂静的夜。
另一个黑影猛地按住同伴几乎要弹出去的肩膀,声音冷得像冰:
“别动!记住任务,摸清辎重营位置!十六哥的命令!”
那暴怒的黑影浑身肌肉绷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气的几个字:“…老子…记下了!”
他强迫自己扭过头,不再看那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目光投向更远处,越过几片焦黑的屋顶,望向城池西北角那片被重兵把守、灯火明显密集的区域——
那里隐约传来马匹的嘶鸣和车辆轮轴的吱呀声。
目标确认:朝廷大军的辎重营!
黑影们交换了一个无声的眼神,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黑暗,只留下巷口那令人作呕的喧嚣还在继续。
……
龙里以北,莽莽群山如同蛰伏的巨兽。
一条隐蔽的山涧旁,几座新搭建的木屋和窝棚巧妙地藏在藤蔓与巨岩之后。
这里是水溪游击部队的临时心脏。
木屋里,油灯昏黄。
华十六伏在一张简陋的、由树枝拼凑成的长桌上,手指在粗糙绘制的地形图上快速移动。
图上几个醒目的朱砂标记,死死钉在代表麦新城和平越城的方位上。
“十六哥!”
一个浑身沾满草屑泥点、气息急促的队员撞开虚掩的木门冲了进来,
“摸清了!麦新城西北角,挨着旧马场那片空地,粮车、火药桶堆得像小山!守军…
看着不少,但都他娘的喝得东倒西歪!”
华十六猛地抬头,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疲惫被一种锐利的兴奋取代。
“好!”他啪地一拍桌子,震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晃,
“传令:一、三、五、七分队,立刻集结!目标麦新城辎重营,带足‘火油瓶’和‘掌心雷’!”
“得令!”
队员兴奋地低吼一声,转身冲入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不过一炷香时间,涧边空地上已无声地聚集起数百条精悍的身影。
没有火把,只有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
华十六站在一块岩石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
“朝廷的粮草军械,都堆在麦新城西北角。那是傅友德的命根子,烧了它!炸了它!
动静越大越好!记住营长的话——敌进我退,敌驻我扰!一击即走,绝不恋战!出发!”
没有回应,只有数百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人影如同鬼魅,迅速分成几股,没入山林,向着同一个方向潜行而去。
……
同一片夜空下,百里之外的贵州城西城,却亮如白昼。
不是烛火,不是油灯。
是无数镶嵌在屋檐下、道路旁,散发着柔和稳定白光的小小琉璃罩子——电灯!
它们连成一片光的海洋,将平整的水泥街道、棱角分明的钢筋水泥楼房、甚至远处仍在施工的巨大厂房屋顶,都照得纤毫毕现。
街上行人依旧不少,脸上没有战乱逼近的惶恐,只有一种新奇和隐隐的自豪。
孩子们在明亮的路灯下追逐嬉闹,笑声清脆。
沈青站在水溪核心区域一栋三层小楼的露台上,彻底僵住了。
她微微张着嘴,仰头望着头顶那盏悬吊下来、正散发着恒定暖白光芒的莲花状琉璃灯盏,
又看看下方街道上蜿蜒流淌的光带,再看看远处工厂区那片更为炽盛的光明……
她那双行走江湖、见识过无数奇珍异宝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撼。
“这…这是…”
她下意识伸出手,想去触摸那近在咫尺的光源,指尖却在半空停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神迹,
“…什么法术?永不熄灭的…天火?”
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这叫电灯,沈姑娘。”
华十七站在一旁,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他习惯了新来者这种反应,
“不是什么法术,是营长点化的‘雷火之力’,引下来,驯服了,关进铜丝琉璃里,让它听话地照亮黑夜。”
“雷火…之力?”
沈青喃喃重复,这个词比“法术”更让她心神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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