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如同平地炸响个惊雷!
人群瞬间沸腾了!愤怒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退钱!周扒皮!你个挨千刀的!”
“天杀的!我孙子昨儿还吃了这糖!”
“砸了他的铺子!打死这个黑心肝的!”
群情激愤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裳、膀阔腰圆的大妈,正是先前在周记粮铺挤兑时被踩掉鞋的那位。她此刻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跳,猛地从怀里掏出个沉甸甸的粗陶糖罐!那罐子正是周家装霜糖的样式!
“周扒皮!老娘跟你拼了!”大妈发出一声母狮般的怒吼,手臂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将那罐沉甸甸的白糖,朝着人群外围、正被两个伙计勉强搀扶着、面如死灰的周扒皮,狠狠砸了过去!
那粗陶罐子带着风声,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周扒皮大概是惊吓过度,又或许是连日打击下早已失了魂,竟呆呆地站在原地,连躲闪都忘了。
“砰——哗啦——!”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陶罐碎裂的刺耳声音!
糖罐精准无比地砸在了周扒皮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肥胖的身躯猛地一晃,要不是旁边伙计死命架着,当场就得栽个跟头!粗陶罐子瞬间四分五裂,里面雪白的糖霜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劈头盖脸地浇了周扒皮满头满身!
白花花的糖霜糊了他一脸,钻进他稀疏的头发里,落在他酱紫色的绸袍上,粘在他因为惊愕而张大的嘴巴里……他整个人,瞬间变成了一个滑稽又狼狈的“糖人”!
“噗……咳咳咳!”周扒皮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糖霜喷得到处都是。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哄笑声、叫骂声!
“砸得好!”
“活该!变糖人了!”
“甜死你个老不死的!”
那大妈尤不解恨,指着浑身糖霜、狼狈不堪的周扒皮跳脚大骂:“退钱!你个黑心烂肺的!卖毒糖坑害街坊!不得好死!”
周扒皮被糖霜糊得睁不开眼,又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和哄笑刺激得浑身发抖。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想抹掉脸上的糖霜,却越抹越粘。糖霜混着汗水,在他脸上糊成一片,黏糊糊、甜腻腻,又痒又难受。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被糖堵住了气管,又像是濒死的野兽在呜咽。在极致的羞愤和绝望下,他两眼一翻,喉咙里“咯”地一声怪响,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挺,然后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了下去,再次晕死过去,像一滩烂泥般倒在满地狼藉的糖霜和碎陶片中。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到,陈默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人群外围。他背靠着染坊那扇斑驳的土墙,双手抱胸,冷眼看着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闹剧。看着周扒皮被糖霜淹没,看着人群的愤怒和哄笑,看着刘二狗还在那里高举着黑针煽风点火。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像是在自言自语:
“蔗糖里的铁杂质……遇银变黑……呵,这届古人的化学,果然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