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正从博古轩敞开的店门里飘散出来。比清晨的湿冷空气更沉,更滞重。那是……一种混合了陈旧灰尘、朽木气息、还有一种……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这味道钻进鼻腔,让陆砚的胃部一阵翻搅。
他被王胖子半拖半拽地拉到警戒线前。
“同志!同志!他就是陆砚!隔壁开殡葬店的!昨晚肯定在!”王胖子扯着嗓子对守门的警察喊道,唾沫星子横飞。
一个守在门口的年轻警察看了陆砚一眼,对着肩头的对讲机低声说了几句。片刻,一个穿着便服、身材中等、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从博古轩的店门里走了出来。他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目光扫过警戒线外的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陆砚身上。他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的意味。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银色金属箱子的年轻人,脸色发白,眼神有些游离,显然还没从里面的景象中缓过神来。
“你就是陆砚?隔壁往生斋的店主?”便衣男人开口,声音不高,但穿透力很强,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沉稳和不容置疑。
陆砚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是。警官。”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张建明。”男人掏出证件在陆砚眼前快速晃了一下,“关于你隔壁店主赵德贵的死亡案件,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请配合。”
“应该的。”陆砚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张建明示意警戒线旁的警察放行。陆砚弯腰钻过警戒线,跟着张建明走进了博古轩的店门。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
店里光线很暗。为了勘查现场,只开了几盏低瓦数的临时照明灯,惨白的光线无力地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反而让整个空间显得更加阴森压抑。空气中那股陈腐的灰尘味、木头朽烂味混合着那股若有若无、却更加清晰的甜腥气,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博古轩的格局和陆砚的往生斋类似,但布置完全不同。靠墙是高大的博古架,上面原本应该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铜器玉件,此刻却一片狼藉。不少格架空了,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瓷片、翻倒的铜器,还有散乱的古籍、卷轴,像是被狂风扫过。
店堂中央,几张原本用来陈列物件的红木桌案也被掀翻在地。碎裂的木屑、倾倒的杂物混在一起。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靠近柜台的位置——
一个人形的轮廓,被白色的粉笔线勾勒在地板上。
那里空着。
尸体显然已经被移走了。
但就在粉笔线勾勒出的、头部的位置附近,深色的、粘稠的液体在地板缝隙里凝结着,形成一片片不规则的、暗褐色的斑块。在惨白的灯光下,那些斑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那股挥之不去的甜腥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源头。
陆砚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暗褐色的斑块上。昨晚,赵瘸子就倒在那里。死亡时间……午夜。他仿佛能闻到那新鲜血液凝固后散发出的、更加浓烈的铁锈般的味道。
“初步勘查,现场有激烈打斗和翻找的痕迹。”张建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物体,“贵重物品失窃可能性很大。熟人作案?仇杀?谋财害命?都有可能。目前还无法确定。”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陆砚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审视:“根据周围邻居反映,昨晚下雨,这条街很早就没人了。你店里昨晚有动静吗?有没有听到隔壁传来异常的声响?比如打斗声,呼救声?”
陆砚的心脏猛地一跳。隔壁的动静?昨晚那个穿寿衣的老太太出现在他店里时,隔壁的赵瘸子……正在经历什么?他强迫自己移开盯在血迹上的视线,迎向张建明锐利的目光,缓缓摇头。
“没有。”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但努力维持着平稳,“昨晚雨很大。我……我在后面工作间赶工刻碑,噪音比较大。没留意隔壁的动静。”他刻意强调了刻碑的噪音,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刻针划过石面的沙沙声,确实能掩盖很多细微的声响。
“赶工?”张建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刻什么碑?需要赶工?”
“一块普通的墓碑。”陆砚垂下眼帘,避开对方过于锐利的视线,看着自己沾着些许石粉的手指,“客户催得急。”
“哦?”张建明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在陆砚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实性。那眼神像手术刀,试图剖开表面的平静,看到内里的波动。“据我们所知,赵德贵平时为人谨慎,尤其对他那些‘宝贝’看得紧。昨晚他店门是虚掩的,没有强行破坏的痕迹。如果是熟人作案,或者他自愿开门放进来的凶手……”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陆砚,“这条街,昨晚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这话问得极其直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