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风带着腐草味。我踩着骷髅头往前走,听见沈砚的笑声从坟包后传来:「苏晚,你果然来了。」
他坐在块歪倒的墓碑上,囚服浸透露水,却依旧腰背挺直。脚踝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声响,惊飞几只夜枭。
「想见我,总得有点诚意。」我停在五步外,断簪藏在袖中,「比如,说说你背后的人是谁。」
沈砚挑眉,月光在他脸上割出冷硬的线。「你以为我会背叛主子?」他晃了晃铁链,「再说,你以为你父亲真的清白?」
我浑身一震。断簪险些滑落,夜明珠在袖中发烫。「你再说一遍?」
「你父亲,」他字字清晰,「早就知道我是谁,却默许你接近我。他想利用我,扳倒当今丞相,可惜——」他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渗出黑血,「他棋差一着,反被我将了军。」
我踉跄半步,踩碎个骷髅头。「不可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父亲从来……」
「从来清正廉明?」沈砚冷笑,「苏晚,你以为这世道,真有不沾血的官?」他抬手擦去嘴角血迹,「看看这个。」
他抛出枚玉佩,落在我脚边。我捡起时,手剧烈颤抖——是父亲的贴身玉佩,背面刻着半开的牡丹。
「现在信了?」沈砚靠在墓碑上,眼神渐渐涣散,「丞相要他死,陛下要他死,我不过是枚棋子……你也是。」
我盯着玉佩,耳边响起父亲常说的「墨砚之下有锋刃」。原来那锋刃,从来不是为了斩奸除恶,而是为了更深的权谋。
「沈砚,」我轻声说,「解药配方,是不是在你密室暗格里?」
他扯动嘴角,算是笑了。「聪明……可惜……」他突然剧烈抽搐,七窍流血,「毒已攻心……来不及了……」
我冲过去时,他已经断了气。指尖抚过他紧闭的双眼,我摸到他眼皮底下有硬物——撬开一看,是粒刻着牡丹的药丸。
郑辰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我将药丸藏进袖中,看着沈砚渐渐僵硬的脸,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在书院见我时,眼中闪过的那抹惊艳。
「郑辰,」我起身时,断簪上的夜明珠突然熄灭,「带我去见陛下。」
子时的皇宫静得像座坟。我跪在金銮殿上,看着台阶上的鎏金蟠龙,想起沈砚密室里的龙袍画像。郑辰说,陛下昨晚突然召见他,命他全力协助「苏妄」。
「臣苏妄,参见陛下。」
殿内烛火无风自动。我抬头,看见皇帝穿着常服,正盯着我腰间的玉佩。他指尖摩挲着案头的《贞观政要》,声音低沉:「苏妄,你可知,沈砚为何帮你?」
我摸出父亲的玉佩,放在台阶下。「回陛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因为臣与他,同属一个主子。」
皇帝挑眉,眼中闪过兴味。「哦?何为主子?」
「半开的牡丹,」我叩首,「丞相府的暗纹。」
殿内突然死寂。郑辰握紧佩刀,指节泛白。皇帝盯着我,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梁上金龙鳞片簌簌掉落。
「好个苏妄,」他抬手示意我起身,「果然如沈砚所言,聪慧过人。」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陛下……认识沈砚?」
皇帝站起身,走向我。他腰间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是半开的牡丹。「沈砚何止是棋子,」他轻声说,「他是朕的眼睛,替朕看着这满朝文武。」
我猛地后退,撞在盘龙柱上。断簪从袖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皇帝弯腰捡起,指尖抚过断口:「这玉簪,是苏爱卿的吧?朕记得,当年苏大人进献《边防十策》时,朕赐的就是这对玉簪。」
我盯着他手中断簪,突然想起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密信——那上面的朱砂印,与皇帝此刻的玉佩暗纹一模一样。
「陛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您的局?」
皇帝轻笑,将断簪别回我发间。「朕需要一把刀,」他说,「而你,就是这把刀。」
我看着他眼中的寒光,突然明白沈砚那句「棋子」的真正含义。父亲是刀,沈砚是刀,我亦是刀——只不过,有人执刀,有人为刃。
「臣明白了,」我低头叩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陛下需要臣做什么?」
皇帝回到龙椅上,展开一卷地图。「明日殿试,」他说,「朕要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露丞相的谋反证据。」
我抬头,看见地图上用朱砂圈着的,正是沈砚密室的方位。「那沈砚……」
「沈砚是替罪羊,」皇帝淡淡道,「丞相以为他是心腹,却不知他早已归顺朕。」他指尖敲了敲地图,「至于你父亲——」
「臣父亲的事,」我打断他,「臣自会查明。」
皇帝挑眉,继而大笑。「好,好!」他连拍三下手,「郑辰,带苏爱卿去休息,明日殿试,朕要她风光出场。」
郑辰领我走出宫殿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我摸着发间断簪,夜明珠不知何时又亮了起来,映出墙面上的微型影像——是皇帝与沈砚密谈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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