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透,孙小朵就蹬着绣了金箍棒花纹的布靴往南天门跑。
她昨天临睡前特意把发绳系了三个死结,生怕翻身时碰掉藏在耳后的最后一根毫毛——那是她偷偷从齐天大圣当年落的猴毛堆里顺的,藏了三百年,就等着派用场。
"小祖宗慢点儿!"跟在后面的小猴儿抱着她的酒葫芦直喘气,"您这比追偷桃的松鼠还急!"孙小朵回头冲它龇牙:"急什么?
昨儿那缝里的绿芽儿,指不定被夜游的兔子啃了呢!"话虽这么说,她脚底下却没减速,跑过断了半截的汉白玉栏杆时,发间那片桃瓣"扑棱"一下飞起来,又"啪嗒"落回她头顶。
等跑到废墟边,她猛地刹住脚——那道细缝里的桃叶当真展开了,两片鹅黄的嫩叶像小娃娃摊开的手,可茎秆却泛着青铜色,摸上去凉丝丝的,硬得能硌疼指甲盖。"嘿,铁树成精了?"孙小朵蹲下来,用鼻尖凑过去闻,没闻出桃花香,倒有股子金箍棒擦过云层时特有的铁锈味儿。
她眯起眼,就着晨光细看茎秆,果然有若隐若现的纹路——一圈圈螺旋纹,和父王金箍棒上的"如意"刻痕分毫不差。
"是魂铁和根脉搅一块儿了。"她摸着下巴嘀咕,突然想起五百年前在炼丹炉里,父王被烧得通红的金箍棒滴下的金浆,当时她蹲在炉口接了一滴,结果那金浆在她手心里转了三圈,愣是没烫着半根猴毛。
正想着,茎秆突然轻轻颤了一下,像在回应她的念叨。
孙小朵乐了,从耳后摘下那根毫毛,凑在嘴边吹了口气:"变!"
一只拇指大的小猴"扑"地落在她手背上,红屁股还带着毫毛变出来的余温。"每日寅时、未时各衔一滴晨露来浇,"她捏着小猴耳朵叮嘱,"要是敢偷喝——"小猴立刻点头如捣蒜,尾巴卷着她的小拇指晃了晃,"嗖"地窜上桃苗,蹲在叶尖儿上啃自己的脚底板。
三日后卯时,孙小朵正蹲在桃苗旁数新长的第三片叶子,忽听东边传来"吱呀"一声。
她抬头望去,萧逸正跨过半人高的断墙,腰间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那是他去年在人间收的,说是"能听见百姓叹气声"的宝贝。"小朵!"萧逸冲她招手,袖口沾着蓝花花瓣,"王城那座会跑的大殿,停在南天门西边了!"
孙小朵跳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跑了八百年的大殿?
我上月还见它在西海渔村转圈圈呢!"两人穿过满地碎瓦,远远就瞧见那座朱红大殿立在晨雾里,台阶上爬满蓝花,像谁把天空揉碎了铺在地上。
走近些,殿门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几个穿粗布衣裳的身影正用残碑垒灶台,有个白胡子老头抱着半块刻着"天牢"的石碑,正和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争论:"这碑刻字好,当床板镇邪!才不!
我要刻'无名村'!"
萧逸站在殿门口没动,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枚磨得发亮的铜钱——边缘有个小缺口,是当年他被关天牢时,狱卒偷偷塞给他的,说"留着买碗热粥"。
他踮脚把铜钱钉在门楣上,铜钉入木的"咔嗒"声刚落,殿里的争论声突然静了静,接着更热闹了:"再加张石桌!我去捡块磨盘当饭桌!"
"衙门空了,人才来了。"萧逸摸着铜钱轻声说。
孙小朵歪头看他:"你这铜钱施了什么法?"他笑:"没施法,就是......让他们想起,自己也是人。"
同日午后,韦阳的村子飘起了怪味儿。
孙小朵捏着鼻子扒着村口老槐树往村里瞧,就见韦阳带着二十几个村民,把破衣烂衫、断锄缺碗堆成座小山,山尖儿还插着把豁口的菜刀。"阿阳哥这是要干啥?"她跳下树,正撞见扛着半口铁锅的胖婶子,"烧垃圾?
可别把我前儿送的酒坛烧了啊!"
胖婶子擦了擦汗:"阳哥儿说影子里的光越来越亮,行善时还会冒笑脸。"她指了指自己脚边的影子——果然,一团淡金色的光晕正绕着影子打转,像只没头苍蝇。
孙小朵蹲下来戳了戳光晕,光晕"滋溜"躲开,倒把她的指尖染成了金色。
傍晚时分,小山还堆在那儿。
韦阳带着村民围山盘腿坐成圈,谁都不说话,只盯着那堆破烂儿。
孙小朵蹲在旁边啃野桃,啃到第三颗时,山尖儿的菜刀突然"嗡"地抖了抖。
她差点被桃核硌着牙——就见烂布片子"刷"地飞起来,断锄"咔"地裂成两半,每块碎片都裹着金芒,"呼啦啦"往四面八方窜去。
"断锄变新犁!"村东头传来一声喊。"破碗成药罐了!"村西头又炸出一嗓子。
孙小朵跳上老槐树,看见金芒像萤火虫似的飞遍三界——有片破衣料子落在个光脚的小娃跟前,"扑"地变成红棉袄;半截断簪子掉进老妇人的药篓,"叮"地化作银挖耳勺。
她摸着下巴嘀咕:"这比我偷王母娘娘的聚宝盆还管用!"
与此同时,偏山村的铁匠铺烧红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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