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氏脱口而出:“他不会武……不对,他可能会……但我不太确定。我只在外面听到过里面传出呼呼的声音。”
说到此处,她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低声呢喃:“我刚嫁给他时,他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那个呼呼的声音常常出现。彼时我不清楚他在做什么,还以为他在读书上进,后来日久才晓得,那是他在发泄心中的不满……这一桩婚事,不光我过得痛苦,他也煎熬。”
得知左延朋做工的铺子就在曲池坊,温清宁心里一沉,结合王庆和孙三的话,左归朋被杀那夜的两个参与者的样子渐渐在脑中浮现——邓翁和左延朋。
至于砍下左归朋头颅的人,温清宁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左延朋。
对面的庞氏还在继续说着她想和离的事,温清宁暂时压下对案子的思考,凝神细听。
“……我阿弟谋了一个夷州县丞的差事,不日便要带着妻小赴任。家母年事已高,路途遥远,恐难承受,便打算回老家。万一……也方便,还能与家父葬在一处,不必儿孙们受扶棺归乡之苦。”
庞氏提到母亲,眼眶一酸,忙不迭拿袖角压了压眼睛:“我想和离,一来是想随母亲回去,奉养她终老。二来,也是不想再掺和左家那些糟心事。阿弟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份差事,万一受我牵连丢了差事,那我真是愧对家人。”
她抬头直直地看向温清宁,语带恳求:“我想和离,当初左家下聘之物,除了布帛花色老旧,其余器物都好好地放在库房。只要能和离,我可以尽数归还,一个都不要!”
“你要和离的事可有与家中人商量?”温清宁表情认真,“非我多事,而是见过许多,女子归家为弟媳嫌弃,后惹得家宅不宁,不得不遁入空门或改嫁他人或寻了短见的。令弟既有妻女,后宅一事说到底还是女子做主。你想回去奉养母亲,你弟媳可愿意?会不会觉得你陷她于不孝?”
庞氏听她说的这般直接,显然是真的在为自己考虑,连忙道谢:
“郡君赤诚,如何会嫌。实不相瞒,我已将左延朋不能有子嗣的事告诉娘家,他们也担心将来万一过继的孩子不孝,让我受苦。我那弟媳是个极通情达理的好娘子,是她先提出让我和离归家,她说便是不再嫁,陪在母亲身边也是好的,这样一来她也能安心陪着阿弟赴任。”
说起家人,她面上不由得露出笑容,“弟媳还提议族里做个见证,因我奉养母亲,他们还有侄儿们愿意为我养老。”
听到这里,温清宁随她一同笑了起来:“你阿弟好福气,娶了个明事理的贤妻。”话锋一转,说道,“你娘家那边既然同意,你和离的事倒容易许多。你阿弟现在是一家之主,让他出面替你上门提和离。”
“这怎么能行?”庞氏惊诧反对。
“少夫人说这话是何意?”温清宁问道,“是觉得令弟不该,还是不能,亦或是旁的什么?”
“我阿弟年轻,又只是县丞,哪里能和公爹对上。”庞氏连连摇头否定,“郡君这提议不成。”
“这与年龄无关。”温清宁开口解释,“令弟是庞家的家主,左常侍是左家的家主,两家现在还有姻亲,那就不必去扯官职。家主对家主,辈分上虽有差,但身份上是对等的。”
说着,看到庞氏欲要张口说话,温清宁抬手让他稍安勿躁,继续说道:“其次,我朝女子和离需由亲长出面,由官服出面的那叫义绝。令慈年事已高,又因着男女有别不方便和左常侍商谈。”
庞氏闻言,绝望从心里满溢到脸上:“不论是我母亲还是我阿弟去说,他们都不会同意的!像左家那种人家连休妻都不存在,更遑论和离!”
“少夫人且先别急,听我将话说完。”温清宁倒了一盏茶递给她,语气中透着安抚,“我朝律令中有明确规定‘夫妻不相安谐允其和离’,恕我冒昧,少夫人与二公子应许久未曾同床了吧。”
庞氏唰的一下脸色爆红。
她眼神四处乱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安放,支支吾吾地的说不出话。
温清宁平静道:“你我皆是女子,权做闺阁闲聊,不必害羞。”
庞氏望着脸不红心不跳的女子,恍惚中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而是那些深谙房中事的老妇人们。
她灌一口茶,压下泛起的羞涩尴尬,飞快说道:
“自成亲之日起,他就甚少在我房中留宿,每次也不过匆匆行事,近两年更是一次也没有。每次来都是要了热水沐浴,然后直接睡觉。不瞒郡君,我和左延朋除了家宴,从来未曾一块吃过饭。”
“守活寡,典型的夫妻关系不睦。”温清宁煞有介事地分析,接着问道,“你二人不同房的事旁人可知?”
庞氏抿了抿嘴,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屋里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都晓得这事,婆母房中的几个老妪也知道——因着一直没有子嗣,她曾将我和左延朋唤去训教。也是从那日开始,我们夫妻二人形同陌路,连话都甚少说。想来他以为是我去告的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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