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夜,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沉压在沈家村上空。白日的喧嚣与热力早已散尽,连最警觉的看家犬也蜷缩在窝里,发出轻微的鼾声。村中各处房屋窗户紧闭,隔绝了最后一点微弱天光,只有远处田野间不知名的夏虫,不知疲倦地低鸣着,编织着单调的催眠曲。
沈微蜷在自家小屋的硬板床上,薄被随意搭在腰间。连日操劳的疲惫深深刻进她的骨缝里,让她沉入了黑甜乡。梦里,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金黄麦浪在盛夏骄阳下翻滚,沉甸甸的麦穗饱满得几乎要垂到地上,随着温热的微风温柔起伏,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无数金色的铃铛在风中低语。她赤着脚站在田埂上,粗糙温热的泥土包裹着她的脚趾,丰收的喜悦像暖流般涌遍全身,几乎能闻到那阳光烘焙过的、令人心安的麦香。她伸出手,想去触摸那饱满的麦粒……
“嗡——!”
毫无预兆,一阵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蜂鸣声在她脑海深处猛然炸开!那声音绝非来自外界,更像是从她的颅骨内部直接爆发,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机械质感,瞬间将她从金色的梦境狠狠拽回冰冷的现实!
沈微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整个人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浓稠的黑暗包裹着她,只有那持续不断的、令人牙酸的“嗡嗡”声在脑中疯狂鸣响,搅得她头晕目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警告!核心资产区域检测到异常高温及易燃物质挥发!坐标:仓储区!威胁等级:高!】一行冰冷的、闪烁着刺目红光的文字,毫无感情地在她意识深处强行铺开,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冷硬棱角,狠狠扎进她的神经。
核心资产?仓储区?易燃物质?!
沈微的睡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信息彻底碾碎,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声音”和“文字”究竟从何而来,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猛地掀开薄被,甚至顾不上穿鞋,赤着脚就扑向房门。粗粝冰冷的泥土地面硌得脚心生疼,但她全然不顾。一把拉开沉重的木门——
呼——!
一股裹挟着浓烈焦糊味和某种刺鼻怪味的热风,如同无形的巨拳,迎面狠狠砸在她的脸上、身上!那灼热的气息瞬间剥夺了她的呼吸,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眼泪瞬间涌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她猛地抬头。
视野的尽头,囤放着她全部心血——那刚刚入库、晒得干透、粒粒饱满的新麦的库房方向,一片妖异的红光正冲天而起!不是烛火的暖黄,不是灶膛的橘红,而是如同地狱熔炉被掀开盖子般的、刺目欲盲的赤红与惨白交织的烈焰!
那火势极其凶猛,绝非寻常失火。粗大的火舌如同无数条狂舞的巨蟒,贪婪地舔舐着库房的木质结构,发出噼里啪啦的恐怖爆响,木头被烧得扭曲变形,发出凄厉的呻吟。浓烟滚滚,黑沉沉地翻腾着,遮蔽了半边天空,连稀疏的星月都被彻底吞噬。最令人心惊的是,那火焰的颜色和升腾的速度都透着诡异,空气中弥漫开的那股刺鼻的、几乎令人作呕的气味……
松油!是大量松油燃烧才会有的味道!有人故意纵火!有人要毁了她的命根子!
“不——!”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从沈微的喉咙里硬生生撕裂出来。那声音里饱含着惊惧、绝望和滔天的愤怒,瞬间刺破了沈家村死寂的夜幕。
什么疲惫,什么恐惧,此刻都被这亲眼目睹的滔天烈焰和刺鼻松油味焚烧殆尽!一股狂暴的力量在她瘦小的身体里炸开。
沈微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赤着双脚,疯了一般冲向距离最近的村民家。那滚烫的夜风刮过她的脸颊,带着火星的灰烬如同黑色的雪片纷纷扬扬落下,灼痛她的皮肤。
“起来!醒醒!库房着火了!快起来救火啊!”她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疯狂地捶打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拳头砸在厚实的门板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咚咚”巨响,指关节瞬间就破了皮,渗出血丝,但她毫无知觉。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快开门!着大火了!救命啊!”她一边砸门,一边扭头朝着其他黑洞洞的房屋嘶喊,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村道上回荡,显得格外凄厉。
终于,被她捶打的那扇门“吱呀”一声猛地拉开。门后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张二牛和他媳妇,两人被门外扑面而来的热浪和焦糊味呛得连连后退,脸上写满了惊骇。
“沈…沈微?咋回事?!”张二牛看清沈微血红的双眼和她身后那映红了半边天的火光,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库房!我的新麦!有人泼了松油放火!”沈微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痛,“快!叫醒所有人!去井边打水!快啊!”她根本来不及解释更多,也顾不上对方听没听清,吼完这一句,转身又扑向下一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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