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义站在北城门的高台上,远处的火光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
西戎人的攻势正如他所料——试探性的冲锋,零星的箭矢,偶尔几波骑兵的骚扰。城墙上的守军有条不紊地应对着,弓箭手压制,投石车伺机而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传令下去,坚守阵地,不必急于出击。"薛怀义沉声道,"西戎人粮草不多,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然而,就在他以为今夜不过又是一场消耗战时,急促的马蹄声突然打破了夜的宁静。
"将军!不好了!西边城门遭袭!袁将军他——"
小将的声音戛然而止,薛怀义心头一跳,猛地转身:"怎么回事?
"西戎人的主力根本不在北门!他们佯攻北门,主力却绕到了西边!袁将军率军迎击,被...斩于马下"
薛怀义脑中"嗡"的一声,“状况如何!”
“萧令主将袁将军救了回来,刚刚关上城门,但如今西城门守兵折损大半,危矣!”
薛怀义奔下城楼,翻身上马,朝着西边城门疾驰而去。
一枚焰火自南边升上了天空,看来南边城门也遭遇了敌袭。
平生第一次,薛怀义对自己往日所作所为有了悔意。
本以为西北三洲同气连枝,永宁城固若金汤,但不过短短两月的时间,西北四境竟然在他手中全数丢失。
现在西北三州加牧洲二十多万万守军,表面上唯他马首是瞻,可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月光忽然被乌云遮住。薛怀义站在阴影里,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二十年来,他究竟是在培养将领,还是在饲养一群温顺的看门狗?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边家军,边嵘横枪立马,马踏西北十二洲自不必说,红巾将军一马当先,所向披靡;穿云箭弯弓搭箭,三十丈外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还有那白军师羽扇轻摇,谈笑间算无遗策;更有六大猛将,冲锋时如怒涛排壑,守城时似金汤永固......
“王爷小心!”耳边传来一声疾呼,薛怀义望去,便见顾瑾穿着也换了一身软甲,手持长剑刚从城墙上下来。
“没事!”顾瑾胳膊上被砍了一刀,此刻疼的脸色发白,差点从台阶上栽了下来。
梅六跟在他身边,也是浑身浴血,满脸都是狠厉。
“大夫,给王爷包扎一下,你们两个跟着王爷。”说完便转身再次上了城墙。
袁思敬右臂齐根而断,鲜血早已浸透了整件战袍。他靠着残破的城墙瘫坐,面色惨白如纸,已然昏死过去。城墙上血迹斑驳,残肢断臂随处可见,西戎人的惨叫与守军的怒吼交织在一起。
"顶住!不许后退一步!"顾真挥舞长刀,与雷霆各自率领一队人马,如同两柄尖刀死死顶住了城门
城墙上,萧离一袭黑衣如墨,手中长剑化作银蛇,在西戎人群中穿梭。他身边,几十名梅花卫结成阵势,剑光如雪,所过之处西戎士兵纷纷倒下。一名西戎百夫长咆哮着举刀劈来,萧离头也不回,反手一剑便将那人斩为两段。
"死战不退!"逍遥王带伤嘶吼,血染战袍。
"死战不退!"萧离剑指苍穹,目光如炬。
"死战不退!"梅花卫齐声应和,杀气冲天。
"死战不退!"将士们血脉偾张,誓与城池共存亡。
有人擦去脸上的血污,有人攥紧了断裂的盾牌,更多的人挺直了脊梁——他们要用血肉之躯筑起最后的长城。
薛怀义胸腔一热,也举起了手中长剑:“吾与牧洲共存亡!”
边境二十余年无大型战事,境内更是太平,顾瑾自平洲、肃州带来的二十万援军,这些年轻士兵的刀刃还带着新铸时的寒光,却从未饮过敌人的血。西戎铁骑如潮水般冲击而来时,他们握刀的手在发抖,有人甚至尿湿了裤裆。
可当逍遥王带伤嘶吼出第一声"死战不退",当萧离的剑锋划破夜空,当梅花卫的身影如利剑般矗立在前——这些年轻人突然看清了死亡的面孔。
有人嘶吼着冲向城墙缺口,有人用身体去堵箭矢,有人明明害怕得发抖却依然高举盾牌。他们的眼里仍带着稚气,嘴角却扬起视死如归的笑。原来血性这东西,从来都不需要经验。当死亡近在咫尺时,年轻的生命反而迸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这一战,赢的尤其惨烈。
当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刺破硝烟,牧洲城的城墙上已是一片血海。幸存的将士们或坐或躺,人人带伤,个个气喘如牛。有人用断剑支撑着身体,有人把染血的头盔扣在脸上小憩,还有人攥着阵亡兄弟的衣角无声痛哭。逍遥王单膝跪地,左耳被削掉了三分之二,右手却仍紧握着那面被鲜血浸透的军旗。萧离的铠甲支离破碎,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仍挺直脊梁,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阿史那贺鲁攻上了城墙,一刀便砍向被重重护卫住的逍遥王,萧离伸手将顾瑾猛地一拽,但刀风却依旧割掉了他的半扇耳朵。萧离也没有躲开阿史那贺鲁的第二刀。幸好梅六他们拼死相护,折损了十来个兄弟才将阿史那贺鲁逼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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