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致远看着荣莉,“什么误会?”
荣莉夹起一块莲藕卷放在盘中,“顾家在北城什么地位?同女人抢衣服不光彩。但有人敢同丽莹争,是太不给林家面子了。驰渊已经为丽莹出了气。”
顾致远摇摇头,语气严肃地看着儿子,“为出气?真荒唐。只因为汪厚泽的女人得罪了丽莹,你就跑到欧洲揭汪厚泽的老底?机场的广告牌视频,也是你授意的吧?”
话落,他脸色更沉,“汪厚泽在川省下了马,你的算计太狠绝。”
“狠吗?”顾驰渊身体往后靠,手指在桌面敲了敲,“他托人抢顾家生意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狠?”
微黄的灯光中,顾驰渊的脸色不好看。
他缓缓压了口茶,垂下眼不说话。
沈惜有些惴惴地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不小心,碰到顾驰渊刚好垂下的手。
坚硬的骨节蹭过她的掌心。
顾驰渊微侧过头,扫过沈惜润白的脸。
“想过没有,那是什么人做多事?”顾致远碍于身份和尊贵,并说不出什么重话,“你是什么人,怎么能用这种手段?”
顾驰渊低笑到,“父亲是担心川省的事情,影响自己去省里的前途吧?怕人家发现是只要得罪了顾书记,肯定在官场混不下去。名声清誉,统统毁掉了。”
“既然知道后果,你还蛮干?!”荣莉气上心头,捂着心口脸色苍白,“我知你心疼丽莹,她受委屈,我们顾家可以千万倍补偿。汪厚泽抢走的生意,我们顾家也不是非要不可……你这事,做得是不太好看。”
顾驰渊收回垂下的手臂,攥着拳,讪笑着,“他私生活不检点,也怪不得我……生意场上的事,有时就要不择手段。”
“有些事,怕你担不起。”顾致远面色缓和了些,“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只需知道,以后做事要留余地,留后路。”
这时候,林丽莹站起身,亲自给顾致远和荣莉倒茶,“倒也不用太担心,我舅舅在川省几个市都有投资项目,跟分管的郭局长有交情,川省的事,若我请他出个面,也并不难。”
她说的郭局长,最近正在跟顾致远调研外省的工作。
林丽莹是借着顾致远的话,夸耀林家有实力,若顾致远用得上,林家是可以帮衬的。
荣莉听出了林大小姐的意思,给顾驰渊碗里添了块芙蓉糕,“过年后,选个吉祥日子,我和你父亲去林家提亲。”
听见这个提议,沈惜的五脏六腑好像被巨石碾过。
她将脸偏向门口,努力止住身体的颤抖。
原来顾驰渊不远万里跑去奥斯陆,一部分原因是尹丽丽在SKP商场抢了林大小姐的风头,另一部分,是为顾家挽回生意。
川省生意被何氏抢走的事,她早就听顾驰渊与周续交流过。
那次交流,顾驰渊的表现风轻云淡,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所谓的二号工程。
所以惹顾驰渊盛怒,并置汪厚泽于死地的导火索,还是他的未婚妻受了委屈……
想到这些,沈惜有些责怪自己,即使有尹丽丽在,她也应该冷静些,不该与林丽莹争风头。
林大小姐刚才在洗手间说得有道理,等她成为小顾太太,管事的大权会慢慢落到林丽莹的手里。
男人有了妻子,会改变许多。
什么父母,什么亲人,都没有家里的娇妻重要。
更何况,沈惜这个只挂着远亲名头的小孤女。
“你怎么了?”顾驰渊发现她脸色苍白,连唇色都淡了许多。
“没什么,可能是吃多了,”沈惜握住象牙筷子,“真是每样都好吃。”
顾驰渊垂眼扫过她的餐盘里躺着的几片菜叶和一个素饺。
开饭时,沈惜夹了两个素汤松茸饺,吃到现在,盘子里还有一个。
顾驰渊盯着她罩了一层水雾的双眼,手指扣了两下桌面,却始终未发一言。
饭席间,荣莉又兴冲冲说起议亲的细节,“我去庙里,让高僧算个好时辰。”
顾致远并没同意,“你这身份,看卦算命要低调些。我们要讲唯物主义。”
荣莉蹙起眉,“那顾书记说说,时辰怎么选?”
顾致远缓缓放下茶杯,“再议。”
庭院中,太湖石滴水的声音透过悬窗,落进内里。
一嗒一嗒的,衬得饭席很冷寂。
沈惜的微信忽然响起来,她匆匆站起身,划亮屏幕,去外面接听。
门掩上的一刻,视频里是跳出年轻男人的声音。
“沈惜,你在寝室吗?”
顾驰渊听出这是陈一函的声音,他收回目光,滑动着金属打火机。
林丽莹别有深意地笑起来,“说不准,我与驰渊的亲事还没结,沈惜就先嫁出去了。”
荣莉有些警觉抬起眼,压着情绪淡淡问,“丽莹,你说沈惜嫁谁?”
“应该是她的校友吧,那小伙儿我跟驰渊都见过。应该是家庭一般,胜在年轻,形象也算好,而且对沈惜也不错。”
荣莉抚了下腕子上的翡翠镯子,“我儿子是个闷葫芦,从不跟我说这些。林大小姐竟比我了解的多。”
林丽莹有些得意地扫了顾驰渊一眼,“他或许不在意,一双眼睛全在我身上。”
“是吗,那就好。”荣莉说完,朝门口看了看。
显然是对沈惜的这通视频更有兴趣。
“到时候,我也送沈惜一份丰厚的嫁礼。”林大小姐说着,握住顾驰渊的手。
男人轻轻握了一下她的,然后站起身,抓过火机,“我去抽支烟……”
走廊的尽头有一盏木窗,月色倾泻,如一层埋在心头的霜。
屏幕那头的陈一函指着小县城的车站,“我到家了,跟你报个平安。”
沈惜也靠在墙边向他挥挥手,“平安就好。”
“沈惜,你看这雪景美不美?雪都快到我膝盖了!”陈一函把镜头对准脚下。
“美……”沈惜嗓子发酸,此时此刻,她实在没什么心情欣赏美景。
“我希望明年的春节,你能跟我一起回来,我请你吃炖江鱼!”
沈惜暗着嗓子,“好啊,听你一说,是有点饿。”
陈一函也发现她意兴阑珊,“你是不是累了?”
沈惜善解人意,“是饿了,准备跟朋友吃个饭。”
“那不耽误你了,挂了吧。到时候请你吃江鱼。”
挂断手机时,沈惜身后传来一声低笑。
她顺着声音回过头,顾驰渊正倚着墙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