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没意思,又合上书:“所以,前事警事,读史知史,鉴日今之事,方能举棋而定,进退得宜,不至于满盘皆输。”
“《左传》里有一句话,我印象深刻”方卿眠看着他,说道“凡有血气,皆有真心。”
“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光景,有血性,有气性的人,都想为自己争一条路,所以争权夺势,从来都无谓对错,赢的人,才有资格评判对错。”方卿眠笑:“你觉得呢?”
“凡有血气,皆有真心。”陆满舟笑:“只是后面还有一句,故利不可强,思义为愈。义,利之本也,蕰利生孽。若无道义,自然,也不会争胜。”
“让,德之主也,让之谓懿德”方卿眠看着他“既如此,你不妨拱手相让自己的东西,如何呢?”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陆满舟认真地看着她“怀必贪,贪必谋人。无德而禄,殃也。”
方卿眠抬眸,视线落在他手中的《左传》上,良久,闷笑出声:“我读书比不得你精通。堪堪看了两个字糊弄你,是我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陆正堂前几天找我,去了陆家老宅。”方卿眠说道“你知道吗?”
“我知道。”陆满舟将书放回书架,说道“除了前两天他找过你,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天,陆正堂也找过你,给了2%的股份。”
称呼的是“陆正堂”,而非“父亲”或者“陆董”,陆满舟交底,没有监听,没有录音,这次谈话,只有两个人知晓,不会流出去。
方卿眠也没有顾忌,直接交底。
“你用什么换的?”陆满舟沉声,问她。
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二,只是还是忍不住,再问她。
“桑窈窈的证词。”方卿眠坦言“我找过桑窈窈,求证当年庞夫人去世的事,她跟我说,是陆正堂在庞夫人的药里注射了有致幻成分的药物,慢慢地磋磨着她,直至庞夫人去世。”
陆满舟在找到桑窈窈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听着方卿眠复述,心如刀绞,仍旧如剜心般疼痛。
“所以,你将桑窈窈的证词交给他了?”
“对。”方卿眠回答得坦然。
“你知不知道桑窈窈是当年唯一的证人,她的证词,是我母亲沉冤昭雪的物证,你把它交给陆正堂,只为了换陆氏2%的股份?”陆满舟猛拍桌子,站了起来,猩红着眼,骨节泛白,被捏得“咯吱”作响。
方卿眠被吓了一跳,没有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掐住方卿眠的脖子:“在你眼里,我母亲的命就那么不值钱,甚至只值陆氏2%的股份吗?”
他掐得用力,方卿眠抬头仰望着他,一瞬的窒息,心脏就像沉入海底,被无数根海藻缠住,想挣扎,却没被不停地往下拖,大脑短暂的空白和窒息后,她回过神来,强迫自己镇定。
不能说。
一定不能说。
现在是事情像是一团乱麻,千头万绪,牵扯的事情太多了,她不能说,说了,陆满舟会查,一旦陆满舟动了探查真相的心思,那么她手中的东西也势必会暴露出来,到时候,陆满舟有危险,自己有危险,连宋承安的证据都未必保得住。
那时候,功亏一篑,徒生波折。
趁着现在,所有人都以为陆正堂是幕后真凶,桑窈窈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两个人身上的时候,她必须下手快准狠,揪出另一个人,保住陆满舟,保住自己,为庞青梅昭雪。
方卿眠抬头,看着陆满舟,面色潮红,楚楚可怜,她濒临窒息,陆满舟一怔,他失控了,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他疯了吗?
他黯然神伤,缓缓松了手。
“桑窈窈在我手上。”方卿眠说道“你杀了我,这辈子别想找到桑窈窈。”
陆满舟一愣,冷笑,彻底松了手,她顺着椅背,缓缓滑落,大口地喘着气,望着他,如搁浅在水面的鱼,濒死之际,终于被海浪打回了海里。
“我给你陆氏5%的股份,桑窈窈,给我。”陆满舟瘫坐在椅子上,近乎恳求的望着他“他是我母亲死亡唯一的证人了,若是你要股份,我给你,条件你随便开,加上着5%的股份,你可以进陆氏的董事会,加上我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我不求别的,母亲活着的时候,我不能为她昭雪,她在九泉之下,我亦不能让她瞑目,那我,还算是个人吗?”
那一刻,他落拓,潦倒,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身的傲骨在这一刻仿佛被全部抽离,像是晚清被打断脊梁的烟民,上了瘾,沉沦苦难,只求一点寄托,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
方卿眠想伸手,抚上他的后背,或者抱一抱他。
刚刚那样重的力道,她差点被掐死,但是她不怪他,那是他的母亲,任何人都会发疯,如果换成是她,她只会更疯。
她僵在半空的手戛然而止,迅速收回。
“桑窈窈,有用吗?”
方卿眠问他“桑窈窈手上的视频,是四年前的,做公正了吗?拍到全脸了吗?那个视频能鉴定视频里的声音百分百就是陆正堂吗?你想单凭一个四年前的录像就和桑窈窈一个人证,就判陆正堂的死刑?为你母亲昭雪,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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