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的人慢一步,赶过去时,宣睦已经立在宫门前等了好一会儿。
时间刚刚好,有内侍出来回话:“陛下宣……”
说着,面有难色,看了看英国公府那浩浩荡荡一群人。
宣睦回头,代为决定:“国公爷、国公夫人,和姜氏夫人同行吧。”
至于宣恒——
他虽是最核心的一个当事人,也哪怕要掰扯的是他的事,他也压根不配上桌。
皇帝的原话是:宣他们进来吧。
内侍略一犹豫,便卖了宣睦这个面子。
“请!”
宣睦依旧抬脚就走。
英国公行走不便,国公府的下人又不能进宫门,很快有两个把守宫门的御林军护卫主动出来,抬上他的藤椅。
皇帝依旧是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冬日里,他不耐寒,殿内烧着地龙,暖烘烘的。
英国公再是行动不便,也不能坐着面圣,故而藤椅停放殿外,国公夫人和姜氏合力,一人一边搀扶他,蹒跚挪进殿去。
宣睦站在旁边,没沾手。
但还是等他们先走,方才跟在后面进殿。
“微臣见过陛下。”他利落请安。
英国公府的三人,后才动作缓慢,颤巍巍也跟着跪下。
皇帝批复完手上的一封折子,方才搁笔。
他往椅背上一靠,奚良立刻奉上一杯茶。
皇帝看了眼不带茶叶的茶汤,眉头微蹙。
奚良低声笑道:“常老太医嘱咐,您只能喝这个。”
浓茶会冲了某些药的药效,所以,入冬以后,皇帝喝的茶就都是特制的药茶了。
只他喝不惯,每次接过,都本能抗拒。
皇帝垂眸先呷一口茶,方才开口:“都起来吧。英国公身子不适,给他赐座。”
“谢陛下!”
奚良招招手,两个小太监立刻搬来一把座椅。
依旧是国公夫人和姜氏搀扶他起身,再安置他坐下。
皇帝也不故弄玄虚,看了几人一眼,单刀直入:“方才内监传话,只说了个大概,说说吧,自家孩子,怎么就抱错了?”
他这态度,有点过分随意和不在乎了。
姜氏自进殿起,就有点腿发软,又因为心虚,所以一直低垂着脑袋,不敢乱看。
英国公说不清楚话,国公夫人再度跪下陈情。
说法,和在京兆府的那套说辞一样。
陈情完毕,她重重叩首:“一切都因臣妇的妇人之仁,那时睦哥儿养在家中已有几年,一家人对他都颇有感情,并且稚子无辜……我便想着,将错就错也不无不可。”
“事关血脉传承,儿子儿媳都年富力强的,后面再生一个就是。”
“再到后来,睦哥儿有了出息,国公爷与有荣焉,仓促为他请封了世子……”
“臣妇恐要担上欺君之罪,心中恐惧,故而又迟迟不敢挑明真相,这才一直拖到今天。”
他们只是自家孩子抱错了,不涉及混淆皇室血统那样的重罪,其实,只要皇帝心情好,这就不算什么事。
国公夫人在赌,赌皇帝会看宣崎的面子,轻拿轻放。
事实上——
若宣睦没什么出息,这件事她甚至压根不会担心。
现在就怕皇帝倚重宣睦,进而有所为难。
再有就是……
涉及宣恒一直隐瞒身份,养在族中的事,如果皇帝刨根问底,她还得润色话术,争取去取信。
国公夫人看似冷静,实则手心里都是冷汗,心里飞快的权衡计较。
然则,皇帝并未深究,只随口问宣睦:“此事与你息息相关,你怎么说?”
宣睦道:“微臣对身世一事,一无所知,但料想国公府的人不会将此视为儿戏,来陛下面前信口雌黄。”
言下之意,就是国公府的人怎么说便怎么算。
他神色坦荡,言语果决。
皇帝甚至注意观察了他神色,确定都不是违心之言。
这个出身的落差,可不是一星半点。
便是历经沧桑的智者,都未必拿得起放得下。
皇帝微微有些讶异于宣睦的豁达冷静,不由的沉默片刻。
私心里,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若是宣睦要争,他甚至不介意偏袒他一二。
却原来,是他狭隘了。
皇帝随后豁然开朗,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战战兢兢的姜氏:“孩子身上总会有些印记什么的,你这个为人母的最清楚。此事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家事,只要你们的说法能服众,朕不插手。”
在他看来,英国公那老两口的做法,简直匪夷所思。
用一个出类拔萃,已经出人头地的继承人,去换一个名不见经传,无所建树的所谓亲孙?
血脉传承,虽然是个绝佳的借口,但这老两口担着欺君之罪的威胁,也要这么做……
这里头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只是,皇帝不在乎!
区区一个空壳国公府的爵位而已,随便宣家人自己怎么折腾。
姜氏仓惶跪倒。
她脑子没那么好使,完全看不透皇帝的态度立场,只知道之前在京兆府宣睦已经等于和他们彻底撕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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