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玺云得了消息,再也顾不上这边正“来了月事”的女官,将刀扔回长随手中,风风火火离开女官住处。
永宁也当然地跟着去了。
里面倏然冷清下来。
言攸拿出藏匿的手,血淋淋的十分骇人。
“你疯了?!”褚沅低骂她,瞳孔轻颤。
难怪会被楼玺云闻到血腥味,这手都快被她伤废了,而躲在被褥下的褚怀灵更是一直嗅着这股血腥气,战战兢兢。
不流血,如何装得出气血亏损的惨状呢?
言攸气若游丝出声:“快……止血。”
褚怀灵反应极快,褚沅得了眼神示意,谨慎地过去观察那些人是否全都走远离开,然后悄悄锁上屋门。
“抱歉……都是我,拖累了你。”
“事已至此。”
言攸把手腕递过去,褚怀灵从裙摆下撕扯了一条布帛,压着她的伤口一圈一圈缠紧,血流得多,缠得厚厚的才勉强止住血。
褚怀灵觉得她还不起这份恩情了,这个女官是在拿命赌、舍命救。
好奇怪,在她最没有活下去的念想时,遇到这些最盼望她安生存活的人,迟来的一点点善待,让她变得愈发贪心。
她说:“阿嫽,我该怎么还你?”
还有她的九皇妹。
她可是冒着被楼玺云砍头的恐惧,用身子护在床幔前,声音铿锵,对那个疯子说出她那么多年不敢说出口的一句——欺人太甚。
言攸手腕上系紧了绳结,而褚沅走回来时看向她们,目色之中有惊惧。
“啊——”
她短促呼了一声,又立刻捂住嘴唇,倒退着抵住门。
不!怎么会……怎么会有人!
褚怀灵注视着褚怀灵朝这个方向伸展的手指,如坠冰窟。
三人分处两向,屏风后,立着一个人,身形精瘦,先前隐藏于角落之中。
永宁临走时使了个眼色,单独留下这人。
他声音里全是不含情绪的阴冷:“王妃,该回去了。”
言攸横臂一拦,把褚怀灵挡了个彻底,她赤脚下榻,身形不稳地靠近,在那人自以为她们要就此认命之时,猛一脚踢倒屏风,全部的重量都砸在那个人身上。
砰——
屏风中间撕开一部分。
她咬着唇瓣迫使自己从失血的混沌中清醒过来,用冰寒的眼神审视着那只老鼠。
褚怀灵忧心言攸一人不敌,也不再胆怯,手足并用地爬下去,门边的褚沅三两下挽好袖子抄起手边一切可利用、可防身的物件,劈头盖脸砸下去。
“凭你也配带走我阿姐!”
她全都想起来了,她已经及笄了,也已经被当成待价而沽的商品了,所有的活路都要靠自己争取,帮怀灵姐脱困何尝不是帮未来的自己呢?
言攸拿起一枚花瓶,轻蔑着眼重重敲打在他头上,血流于白瓷爆碎时,直接让那人困顿地摇着头,快要不省人事。
她踩上窃听者的肩胛,回头问:“二位殿下,杀吗?”
褚沅毫不犹豫:“杀!”
褚怀灵心里还是有点纠结,这里毕竟是言攸的住所,死了人,善后是个麻烦问题。
而言攸这时早就不顾那么多了,总之,老鼠是不能留的,哪怕外面就守着一群豺狼,他今日也必须死。
他怎么敢以为,一个人可以逃出三个人的手心。
褚怀灵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后冷笑一下:“我绝不会再回桑国。”
彼时,言攸那许久不曾饮血的袖剑得了其敕令,脱袖而出,寒芒凛凛,她低身扣着那人的脑袋,用刺捅的方式扎进喉管、搅动,一剑封喉。
殷红的痕迹喷溅在地,言攸抽出袖剑在他衣服上仔细擦净,明明是那么血腥的画面,她却能面无表情地温柔安慰与安排:“殿下可以平安出宫了,今夜就走,劳烦九公主帮忙。”
“尸体呢?怎么办?”褚沅为泄愤踢了一脚。
言攸缓缓撩上眼皮,唇角带笑。
“太子殿下应该不会不顾。”
*
后宫偏门
惊萧来禀告:“殿下,他们已经来了。”
褚昭点点头,吩咐下去:“她那边应该有些麻烦,你与闻弦从别处绕道,一同过去,别和那些桑国人撞上了。”
“是。”
他三言两语交代下去,然后静候最重要的人到来。
看来那个桑国的亲王当真是极其在意他二姐的,得了一点消息,就来得这么快。
在意吗?
褚昭想想,笑了。
别人不懂也就罢了,他定然清楚的,遥想前世,他对言姝几乎也是那样痴狂,强娶禁锢,爱和欲界限不清。
其实他才是最没有资格责罪楼玺云的,他们生来就是同一种人,区别在于他多活了一世。
“人呢?”楼玺云疾步而来,厉声诘问。
褚昭侧身为其让路,宫门处侍卫扣押着一名半毁容的宫女,脸上有巨大的一片疤痕,早已结痂脱落,却经久不消那些痛苦的痕迹。
她以半面伤示人,倒真是引起了楼玺云几分疑心。
“抬起头来!”
宫女磨磨蹭蹭仰起脑袋,另半张脸虽说清丽,却与褚怀灵大有不同。
楼玺云或许早对她没了印象,可她是褚怀灵出嫁之前唯一在其身边侍候的宫女,与其母一同相依为命。
他大为光火,凶恶地看向褚昭:“太子,你是瞎了吗?连你的姐姐都认不出来?!”
褚昭无奈地攒眉,道:“她鬼鬼祟祟要逃出宫去,又一直不肯正脸示人,孤总不能平白放过她,才特意让人传告,请代王来认清。”
“会不会是易容了?不然哪里能蒙混出关?”他漫不经心补充了后文。
楼玺云有不满,却也认可他的说辞,纡尊降贵地蹲下身捏过宫女的下颌骨,把皮肉都搓红了,耐心被彻底消磨一空,恼怒之下顺手掌掴在那片伤疤上。
不是她!
褚昭道:“何必迁怒无辜之人?”
楼玺云幽幽一笑:“你们祁国人,真是狡诈。”
褚昭一听,不悦,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从和,淡声开口:“孤明白代王是寻妻心切,允准入宫搜查已经是让步了,即便找不见人,也望见谅,吾等已尽力而为。”
“五哥,二姐当初是自请和亲的,她那么想逃出皇宫,不应该回来啊?”
褚洄在稀薄的夜色中独自提着灯寻到此处,站在褚昭手边,对男人微微笑道:“贵客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