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昌令府邸(原平南都督府)的前厅,气氛略显肃穆。周晏并未穿戴官服,只是一身简便的深色常服,坐于主位,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贾诩依旧如灰色的影子,静立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眼帘低垂,仿佛与厅中的梁柱融为一体。典韦则按刀立于门口,像一尊隔绝内外的门神。
第一个被带进来的,是高顺。他是在回援下邳途中被设计擒获,并未经历烈焰焚谷的惨状,但主公孙被擒、军队溃散的挫败感,以及自身被囚的屈辱,让他面容紧绷,眼神如同被冰封的岩石,冷硬而沉默。他对着周晏微微抱拳,便不再言语。
周晏打量着他,没有立刻劝降,反而像是拉家常般随意开口:“高将军,我观你麾下陷阵营,虽只七百余人,却号令如一,动若山移,攻如雷霆。即便吕布……嗯,即便局势崩坏至此,我听闻陷阵营残部撤退时亦颇有章法,此等强兵,实乃晏生平仅见。不知将军是如何练就的?”
高顺没想到周晏会先问这个,微微一怔,生硬答道:“无他,严明军纪,同甘共苦,赏罚分明而已。”
“同甘共苦……”周晏咀嚼着这四个字,身体微微前倾,眼中泛起一丝奇异的光彩,“说得妙。但我以为,仅此还不够。我曾闻一种……嗯,算是理想的练兵之法。”他语气变得舒缓,仿佛在描绘一个遥远的蓝图,“在那支军队里,没有森严的等级压迫,将军与士兵穿同样的衣,吃同样的饭,睡同样的营房。他们不是为了某个将军、某个主公而战,而是为了守护他们身后的家园、土地,为了他们信奉的‘人人平等’之念而战。”
高顺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困惑与难以置信。“人人平等?这……如何可能?”
“听起来不可思议,对吗?”周晏笑了笑,带着几分向往,“但他们确实做到了。他们称自己为‘人民子弟兵’,军队不只是打仗的工具,更是播种信念、守护希望的火种。将领不仅是发号施令者,更是士兵的师长、兄弟。他们战斗的意志,并非源于对军法的恐惧,而是源于内心对‘正义’与‘守护’的认同。高将军,你觉得,这样一支知其为何而战,上下同心,甚至愿为保护素不相识的平民而牺牲的军队,与你那依靠严苛军法维持的陷阵营相比,孰强孰弱?”
高顺彻底愣住了。他一生浸淫兵事,所思所想皆是如何令行禁止,如何提升战力,却从未想过军队可以有这样的“魂”。周晏的话语,如同在他封闭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荡起滔天巨浪。他沉默良久,那冰封般的眼神渐渐融化,被一种迷茫与深刻的思考所取代。最终,他对着周晏,深深一揖,虽未明言归顺,但那姿态,已是心服。
第二个进来的是张辽。他与高顺不同,虽败军被擒,脊梁依旧挺得笔直,眼神沉静坦荡,自有大将风范。
周晏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带着点江湖人的豪气:“文远将军,雁门张文远,并州豪侠,义薄云天。晏早有耳闻。”
张辽抱拳,不卑不亢:“败军之将,不敢当都督谬赞。”他依旧沿用着旧称。
周晏无奈地撇撇嘴:“哎,说了现在我是许昌令……”但看张辽那坦然的神色,也知纠正无用,便不再纠结,转入正题,“我知你与云长(关羽)相交莫逆,皆重义气。吕布虽是你旧主,然其反复无常,轻于去就,非明主之相。陈宫亦已伏诛。将军一身本事,满腔热血,难道就甘心就此埋没,或引颈就戮,成全那微不足道的‘愚义’?”
他站起身,走到张辽面前,目光灼灼:“真正的义,不在拘泥于一主一姓,而在于心系苍生,在于不负这身所学,在于与志同道合者并肩,荡平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文远,你是豪杰,当知大丈夫立于世,有所为,有所不为。跟着我,我不敢说能给你高官厚禄,但能许你一个问心无愧,一个与天下英雄共襄盛举的机会!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大义,英雄之道!”
张辽浑身一震,周晏的话句句敲在他的心坎上。他想起吕布的刚愎寡恩,想起关羽对周晏能力的认可,再看着眼前这位眼神清澈、言语间自有一股坦荡魅力的年轻都督,心中那点因背叛旧主而产生的负罪感,竟渐渐被一种更宏大的抱负所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辽……愿追随都督!但凭驱策,万死不辞!”
周晏连忙将他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臂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进来的是徐晃。他面色还有些苍白,显然赵云那一枪让他受伤不轻,但眼神沉稳,透着正直之气。
周晏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公明将军,我观你作战勇猛,却非一味嗜杀之辈。那日司空府前,你指挥若定,麾下士卒亦肯用命。我想问你,你从军征战,所求为何?”
徐晃没想到周晏问得如此直接,沉吟片刻,朗声道:“晃起于微末,见惯了乱世百姓流离之苦。从军之初,便是希望能凭手中兵刃,荡平寇乱,护一方安宁,使黎民百姓能得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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