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清晨,石城门口已是人声马嘶,一派繁忙景象。
露水尚未完全被朝阳蒸干,空气中还带着湿润的泥土和青草气息。
秦瑶一身利落的靛蓝色骑装,长发高束,腰间别着惯用的马鞭,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城门口。
她的马帮队伍已经集结完毕,骡马驮着沉重的货物,伙计们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和固定。
安禾早已到了,正兴奋地围着她的坐骑黑云打转,不时拍拍马颈,检查马鞍和肚带,那迫不及待的神情,与一旁愁云惨淡的阿佧形成了鲜明对比。
阿佧怀里抱着他们那个平日里嗓门洪亮此刻却睡得香甜的女儿。
小丫头被裹在柔软的襁褓里,只露出一张红扑扑的小脸,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全然不知父亲此刻复杂的心绪。
阿佧的眼睛红红的,像是熬了夜,又像是强忍着泪意,目光几乎黏在了安禾身上,一眨不眨。
“路上一定要小心,听说往西域去的路上不太平,遇到流寇马匪,千万别逞强,该跑就跑,知道吗?”
阿佧的声音瓮声瓮气,带着浓重的不舍。
安禾正沉浸在即将远行的兴奋中,闻言头也不回,敷衍地摆摆手:
“知道啦知道啦,你都念叨八百遍了。放心,你媳妇我厉害着呢。”
阿佧见她这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更是一抽,空着的那只手忍不住伸出去,轻轻拉住了安禾的衣角,像个怕被抛弃的大孩子。
“还有,你可得记着,你是有夫君、有女儿的人了。在外面,不能像以前那样,看见长得周正的小郎君就去逗弄,更不能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安禾终于转过身,看着阿佧那副委屈又紧张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伸手,用力揉了揉阿佧硬邦邦的脑袋,又低头亲了亲女儿熟睡的小脸,语气终于认真了些:
“好,我保证。我安禾出门在外,一定谨记自己是有夫之妇、有家室的人,绝不主动勾勾搭搭,绝不调戏不相干的男人,行了吧?”
一旁的秦瑶原本抱着手臂,笑嘻嘻地看着这小两口告别,觉得甚是有趣。
可听着听着,她品出点不对劲来了,阿佧这话里话外,怎么好像在点她一样?
她啪地一扬手中的马鞭,鞭梢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直指阿佧,柳眉倒竖,佯怒道:
“嘿,不对劲。你小子,拐着弯骂谁呢?你这哪是担心安禾,你这分明是担心我带着她出去鬼混是吧?”
阿佧被秦瑶点破心思,也不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另一只空着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了秦瑶扬起的马鞭鞭梢,瞪着她说道:
“你搭话了正好!瑶姐姐,你也得给我保证!这次出去,一定不能带着安禾去什么南风馆、象姑馆那些地方乱来!”
秦瑶看着阿佧那副“你要不保证我今天就不撒手”的倔强模样,又瞥见周围伙计们憋笑的神情,终于败下阵来。
她手腕一抖,巧妙地收回了马鞭,对着阿佧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无奈:
“得得得,我怕了你了!我保证,一定看好你家安禾,绝不主动带她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行了吧?真是的,娶了媳妇忘了姐,现在就知道护着你媳妇了。”
阿佧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但仍不忘补充:
“你们都要平平安安地回来,我和丫头在家等你们。”
这时,安禾已经利落地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阿佧和女儿,最后挥了挥手:
“走啦!照顾好丫头!阿佧,家里就交给你了!”
秦瑶也朝阿佧和小侄女点了点头,随即利落地跃上马背,一拉缰绳,对着整个马帮队伍清喝一声:“出发!”
蹄声嘚嘚,车轮辘辘,庞大的马帮队伍在晨曦中,如同一条苏醒的长龙,缓缓驶出石城城门,向着北方,向着遥远的京城而行。
阿佧抱着女儿,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队伍消失在官道的尽头,扬起的尘土也渐渐平息,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他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女儿柔嫩的脸颊,小丫头似乎被吵到,咂了咂嘴,继续酣睡。
他抱着孩子,和岩桑说了一声后,便抱着女儿回了家。
清晨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早点摊子的香气弥漫开来。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对着怀里懵懂无知的小丫头絮絮叨叨:
“丫头,你阿娘走啦……这次要去好久呢……”
“不过……阿爹还是喜欢你阿娘那神采飞扬的样子,比困在家里闷闷不乐强……”
而小丫头浑然不知,她在父亲平稳的步伐和絮叨声中,睡得十分安稳。
但没走几步,阿佧眼角的余光瞥见街角阴影处立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那人似乎也没料到会撞见阿佧。
在阿佧目光扫过去的瞬间,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向后一缩,迅速隐入了旁边一条更窄的巷道里,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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