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百货公司卷闸门刚落下一半,朱雀就拎着菜篮往家赶。冬夜暗得急,路灯早亮了,昏黄的光把影子拉得老长,菜篮里的鲈鱼尾巴偶尔扑腾,带水的凉意渗进指尖,冻得发僵。
走到弄堂口,二楼暖光里飘出何一铭拔高的笑声——见了女儿女婿,他总格外雀跃。朱雀加快脚步上楼,门虚掩着,一推就撞进满室蛋糕甜香。
“妈!你可算回来了!”何静蹦着迎上来,怀里抱着“生日快乐”蛋糕盒,身后刘知非拎着红酒水果,185的个子占了小半门口,笑起来露着小虎牙:“妈,生日快乐。”
何一铭攥着苹果从沙发站起,脸泛红光:“静静和知非下午就来了!知非下周去东北出差?我年轻时去长春,那雪……”
“爸,人是去谈项目!”何静笑着打断,挽住朱雀往沙发拉,“今天你生日,啥也别干,我跟知非帮你。”
朱雀被按在沙发上,看何一铭凑着刘知非说往事,小伙子听得认真,侧脸利落是真帅。当初何静带他回家,朱雀就觉得这东北小伙精神稳当,配女儿正好。
“你们陪你爸,我去做饭。”她刚起身就被何静拽住,“说了我帮你!”
“不用,你们好好聊,我快得很。”朱雀笑着推回女儿。
进了厨房关上门,外面的笑声变模糊。朱雀开了灯,把鲈鱼放进水池,指尖划过鱼身,忽然想起何静当年抱公考教材的样子——眼圈熬得发黑,笔没停过,念叨着“妈,这次肯定上岸”。
从二本文科毕业,何静扎进考公大军好几年,笔试进过两次,面试都折了戟。身边人结婚立业,她成了亲戚嘴里“没着落”的孩子,朱雀急得托人介绍对象,她要么推了,要么应付着见介绍就没下文,一门心思扑在书本上。
后来某天,何静突然说:“妈,我不考了,去学打金。”朱雀愣了半天——文科姑娘连钳子都拿不稳,咋跟老师傅比?可看着女儿眼里的光,她没拦着。何静真找了老匠人拜师,手指烫得全是泡,缠上创可贴接着练,硬生生把“静心金坊”从没人问津做到熟客满门。
再后来就遇见刘知非。哈工大材料工程高材生,东北小县城出来的,外企研发,话不多却记着何静的喜好。去金坊打定制戒指时认识,熟了之后,何静带他回家,朱雀看他给女儿夹菜挡酒的样子,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姑娘总算找着疼她的人。
菜刀笃笃切着青菜,朱雀耳朵竖着听客厅动静。何静在笑,刘知非声音温和,何一铭还在说往事,热闹得很,可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抽油烟机转着只剩嗡嗡响。
菜是她买的,鱼是她杀的,等会儿端菜洗碗丢垃圾,三十多年了,过节永远这样。何一铭病退惯了她照顾,何静从考公到开金坊再结婚,她操碎了心,可现在女儿女婿来了,还是她一个人忙。
“妈,鱼好了没?我都闻见香味了!”何静在客厅喊。
“快了,再等五分钟!”朱雀应着,把煎好的鲈鱼盛出来,油溅到手背,疼得缩了缩,却没停。
端最后一道青菜出去时,客厅正说金坊的事。刘知非笑:“昨天静静设计的手链,客户订了十多条。”
“我闺女就是厉害!”何一铭眼睛亮了,“比你妈强,她这辈子就会卖东西。”
朱雀没接话,何静瞪了何一铭一眼:“爸,我妈才厉害!”说着给朱雀夹了块鱼,“妈,你吃,煎得绝了。”
朱雀拿起筷子,桌上红烧鲈鱼、麻婆豆腐、酱鸭摆得满当当,都是他们爱吃的。何一铭喝了点红酒,话更多了:“静静考公时天天学到半夜,我说别考了,她非不……”
“爸,别说了!”何静脸红着捂他的嘴。
刘知非解围:“挺好的,静静有韧劲,我就喜欢她这点。”
看着俩人相视一笑,朱雀心里又暖又酸。何静和刘知非结婚快两年,没提孩子的事,她没催——女儿走过来不容易,踩了不少坑,现在日子刚好,别用“该做的事”添压力。
可转念一想,自己像女儿这么大时,何静都能打酱油了。真没孩子,以后老了咋办?她要是有事,能指望谁?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姑娘有自己的节奏,别瞎操心。
何一铭还在说,刘知非偶尔附和,何静笑着。朱雀抿了口红酒,甜里带涩。她很少喝酒,今天想醉一会儿,不用想何静会不会走她的老路,不用想自己病了谁照顾,不用想这辈子为自己活过几天。
“妈,你咋不说话?累了?”何静注意到她沉默。
“没有,”朱雀摇摇头笑,“就是高兴,你们能回来。”
“以后常回来,”刘知非说,“下周出差,给您带东北松子。”
“不用麻烦,好好工作,外头冷多穿点。”朱雀摆摆手。
吃完饭何静要收拾碗筷,朱雀拦住:“你们吃蛋糕,我来。”
“让我来!”女儿坚持。
“真不用,你们难得清闲,好好唠唠。”朱雀推着她往客厅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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