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拿到厨房，水龙头哗哗响，洗洁精泡沫沾在手上滑溜溜的。她一边洗碗，一边听客厅里的生日歌——何静唱，刘知非哼，何一铭跑调也没停。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洗完碗擦干净桌子，拎着垃圾袋出门。楼道没灯，扶着墙慢慢走，外面风一吹，热气全散了。丢完垃圾站在原地，不想上去。
夜空黑漆漆的，只有路灯昏黄。朱雀想起何静考公失利那天，抱着她哭：“妈，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当时搂着女儿说“不是，只是没找对路”。可现在，她觉得自己才没用，活了五十五岁，就围着家里转。
回到家，蛋糕切好了。何静递来块巧克力的：“妈，你最爱吃的，没放太多糖。”
朱雀咬了口，甜得刚好。何静和刘知非凑着看设计稿，何一铭靠在沙发打哈欠。她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样挺好，家人平安热闹。
可心里的不甘像野草冒出来。想起“出走的决心”说“女人别总为别人活”，她也想，可不知道咋活。何静有知非有金坊，何一铭有她照顾，她只有家和百货公司的货架。
“妈，你看这个！”何静递来手机，“我设计的太阳项链，知非说像我。”
朱雀凑过去，银色项链闪着光，小太阳吊坠很亮。“好看，像你现在的样子。”
“做出来给你留一条！”
“不用，你留着卖，我这年纪戴啥都一样。”
快十点，何静和刘知非要走了。何静抱着朱雀拍她背：“妈，别太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知道，你们路上小心。”朱雀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弄堂口，才关门。
转身见何一铭靠在沙发睡着了，呼吸很沉。朱雀拿毯子盖在他身上，坐在旁边看他睡颜——老了，头发白了大半，皱纹很深，却睡得安稳像孩子。想起何静小时候，一家三口挤在小屋，何一铭举着女儿玩，她看着觉得再苦也值。
可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她拿起手机，点开“出走的决心”主页，女人在雪山举着相机笑：“不管啥年纪，别丢了自己的念想。”
朱雀看着视频掉眼泪。她的念想呢？年轻时想当老师，后来进了百货公司；想给何一铭好身体，想让何静顺利，自己的念想早被柴米油盐磨没了。
她发私信：“姐妹，家里安稳，可我总觉得心里空一块，好像从没为自己活过。”
放下手机靠在沙发上，客厅只剩何一铭的呼吸声。想起何静开金坊时说：“妈，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女儿做到了，她呢？
或许她也可以试试。不用去远方，不用放下一切，就每天留半小时给自己——早上泡杯茶慢慢喝，晚上看会儿月亮，周末去公园散步。
她才五十五岁，不算老。何一铭能自理，何静和知非恩爱，金坊稳。她能为自己活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一夜朱雀睡得很沉。梦里，她没在厨房忙，没收拾碗筷，坐在弄堂石凳上，手里拿着没看完的书，阳光暖烘烘的，没人喊她，没事催她，就那样坐着，笑得很开心。
醒来天已亮，何一铭还在睡，阳光洒在他脸上。朱雀伸懒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新鲜空气涌进来，带着冬意却舒服。
她笑了笑，进厨房给自己煮豆浆、煎流心荷包蛋。今天要开开心心上班，至于以后，不知道会不会像鹰一样重生，但她不会再只围着别人转了。
婚后的女人难活完全自由，但至少能活得清醒，为自己留点空间。一杯豆浆，一次发呆，一次散步，都是为自己活过的证明。
心里的鹰又扇了下翅膀，这次她没压制，轻声说：“慢慢来，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