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例行大朝会的日子。
殿内，百官肃立，只是细看之下，嬴粟几人的脸上都难掩疲惫。
尤其是赢粟，那浓重的黑眼圈几乎快要掉到下巴上，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精气神，站在那里都微微打着晃。
轮到汇报新政进度时，几位协同办事的大臣依次出列。
赢粟捧着笏板，声音都有些沙哑。
汇报着试点县的钱粮支出、小额借贷发放情况，以及精打细算（被顾念一逼的）后勉强维持平衡的预算。
他每说一句，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抽搐。
那些花出去的钱，可都是他一个子儿一个子儿算计过的啊！
冯劫则汇报了监察情况，重点提到了云阳县初期的阻力和后来的整顿成效，强调了“三方核验”与监督机制的重要性。
他语气依旧沉稳，但眼底的细血丝和略显迟缓的语速，透露出了连日审核海量规章文书的辛劳。
萧何简要说明了农技社的运行状况和学院目前相对平稳的局面。
他看起来要稍好一些，但眉宇间的倦色和偶尔的走神，也显示这位能臣的精力并非无穷无尽。
吕雉的汇报最为简洁利落，她重点说明了宣抚司在信息收集与民意引导方面起到的作用。
并呈上了一份试点地区民心趋向稳定的简报。
嬴政将这几人的状态尽收眼底，心中了然。
李斯站在文官队列前列，默默听着汇报。
目光扫过赢粟那副快要升仙的模样，又瞥见冯劫和萧何难掩的疲态。
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
李斯内心思忖。
【观几人之状，便知其中耗费心力之巨。顾少府行事，虽常有奇效，但这般折腾法，非常人所能承受啊。】
他暗自决定，最近一定要离顾念一远点，免得被她抓了“壮丁”，卷入新的麻烦之中。
他甚至还悄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确保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
与那几位“苦力”形成鲜明对比。
以期在陛下面前留下个“任劳任怨且游刃有余”的好印象。
然而，李斯这边庆幸的念头还没完全落下。
他就隐约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瞥去，正好对上顾念一那看似无意扫过的眼神。
李斯心里咯噔一下。
【她看我作甚？】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李斯。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正气凛然、无懈可击，心里却开始疯狂拉响警报。
此时的顾念一，确实没太仔细听大家在汇报什么具体内容。
她心里正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嗯，赢大人虽然看起来惨了点，但账目理得挺清楚，流程也跑顺了，后续按部就班就行。】
【冯大人把监督框架搭起来了，雉姐的信息网也运转良好。】
【萧大佬更不用说，学院和农技社基本稳住。看来第一阶段可以脱手了，他们几个完全能搞定后续跟进。】
【那么接下来……】
她的思维开始跳跃。
【农业、金融、教育、民生技术……都开了个头，算是打好了基础。】
是时候动一动最硬的那块骨头了——律法！
想到秦律那些严苛的条款，想到那个被黥面的孩童。
顾念一就觉得一股责任感（吐槽欲）油然而生。
【啊……这可是个大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得找个重量级的人物来牵头，要精通律法，在朝中威望足够的……】
她的目光再次不自觉的飘向了前方那个气质精明的身影。
【法家代表，律法专家，丞相之尊……天选打工人呐！】
顾念一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上方的嬴政，耳边清晰的回荡着顾念一这番“大胆”的盘算。
他的目光掠过下方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但眼神已经开始闪烁的李斯。
又看了看一脸“我在认真听讲”实则内心已经准备对李斯“下手”的顾念一。
嬴政心中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既欣赏顾念一这种敢于触碰最核心问题的勇气和敏锐的洞察力。
又对她这种“看中谁就折腾谁”的行事风格感到一丝无奈。
尤其是，看到李斯那副强自镇定却难掩警惕的样子。
嬴政突然觉得，他的这位丞相大人，似乎……有点可怜？
他几乎能预见到。
不久的将来，李斯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恐怕也要像赢粟一样，保不住几根了。
“……诸卿辛苦了。”嬴政听完汇报，淡淡开口。
肯定了试点工作的初步成效，并对赢粟等人表示了勉励。
“后续事宜，依既定章程办理，尔等仍需用心。”
“臣等遵旨！”赢粟几人松了口气，总算阶段性过关了。
“退朝——”
随着内侍的高唱，百官行礼，依次退出大殿。
李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快步离开，避免与顾念一有任何眼神接触。
然而，他刚走出殿门，就感觉身边一阵风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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