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村的蝉鸣在高考后愈发聒噪,仿佛要将盛夏的燥热都化作尖锐的鸣叫,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裹着李晓聪每日往返学校的脚步。他的千层底布鞋不知何时磨出了洞,鞋尖总沾着村口老槐树下的碎槐花 —— 那是他每天清晨等张老师时,无意识摩挲树皮留下的印记。老槐树的树皮被他摸得发亮,沟壑间还嵌着他指甲划过的细小痕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他的焦虑与期待。
“又来啦?” 张老师的中山装袖口磨得发亮,肘部还打着深色的补丁,搪瓷缸里的凉茶早凉透了,表面漂浮着几片茶叶,早已没了热气。“成绩没这么快,再等等。” 他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目光藏着担忧 —— 教导主任儿子那群人最近总在学校附近晃悠,昨天还往公告栏泼了半桶墨汁,斑驳的墨迹现在还清晰可见,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李晓聪低头盯着地面的蚂蚁搬家,它们排着队搬运着食物,忙忙碌碌却又目标明确,他喉结动了动:“我就是... 顺路看看。” 其实他连学校后院的杂草长高几寸都一清二楚,甚至能叫出每株杂草的名字。
王伯的杂货店成了他的避风港。柜台后的算盘珠子被他拨得 “噼啪” 响,声音在安静的店铺里格外清晰,却总在算到一半时走神。那日正给陈小雨称红糖,秤杆在他手中微微晃动,突然听见门外传来哄笑。抬头望去,教导主任儿子举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戴学士帽的癞蛤蟆,还配着一行歪斜的字:“听说有人想当清北金凤凰?我看是井底蛤蟆想上天!” 他的脸上带着恶意的笑,身后跟着几个不怀好意的小青年,眼神里满是嘲讽。
赵虎的怒吼几乎掀翻屋顶。这个总把校服扣子崩开的少年,此刻攥着扫帚冲出门,扫帚上的竹枝因用力而发出 “咯吱” 的响声,他的迷彩胶鞋在青石板上擦出火星:“有种冲我来!” 李晓聪却先一步拦住他,指尖触到赵虎剧烈起伏的胸膛,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心跳和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听见自己说:“别脏了手。” 转身时,瞥见陈浩然默默捡起地上的纸,用铅笔在癞蛤蟆旁画了把剑,剑尖直指苍穹,仿佛在无声地宣示着他们的决心。
等待的日子里,意外总在深夜造访。暴雨倾盆的那晚,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巨响,仿佛老天爷也在宣泄着什么。李晓聪正给王婶补箩筐,手中的竹篾被雨水浸湿,变得柔软而有韧性。突然听见后院传来 “轰隆” 巨响,声音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冲出去时,只见杂货铺的土墙塌了半面,浸透雨水的账本在泥水里泡得发胀,纸张变得皱巴巴的,字迹也开始模糊。王伯举着油灯的手在发抖,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摇曳,照亮他布满皱纹的脸和眼中的惊慌:“这可咋整...”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美举着火把第一个冲进院子,辫梢的红头绳在雨幕中像团跳动的火焰,被雨水打湿后颜色更加鲜艳。“都来帮忙!”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陈小雨抱着干被褥,被褥用防水的油布紧紧包裹着,她的裙摆早已被雨水打湿;陈浩然扛着新木板,木板上还带着新鲜的木纹和树脂的清香;就连平日文静的周曼丽都挽起袖子搬砖头,白皙的手上很快就沾满了泥水。赵虎脱了上衣当抹布,古铜色的脊背在雷光中泛着水光,雨水顺着他的脊梁骨往下流:“晓聪,你只管盯着账本!这墙我能垒出长城来!”
修缮完店铺已是黎明。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李晓聪数着重新晾干的账本,纸张还有些潮湿,散发着淡淡的霉味。突然发现夹在其中的桦树皮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清北” 二字被雨水晕染得模糊,却又在晨光中显出倔强的轮廓。他想起备考时陈浩然说的 “武当步法”,想起小美卖掉的银镯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这场等待,何尝不是另一场鏖战?
别墅监控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李思成的易拉罐拉环领带夹在指间转得飞快,金属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屏幕上,儿子蹲在泥水里抢救账本的画面刺得他眼眶发疼。“启动 B 方案。”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仿佛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张明远推了推眼镜,调出隐藏在村西的备用仓库图纸 —— 那里藏着足以重建十个杂货店的物资,每一样都经过精心准备,只为了这一刻。
然而更大的危机接踵而至。成绩公布前三天,县里突然传来消息:阅卷系统遭暴雨损坏,部分试卷需要人工复核。消息像一阵狂风,瞬间吹乱了清平村的宁静。李晓聪握着张老师递来的纸条,指甲几乎要戳穿纸张,纸条上的字迹在他眼中变得模糊不清。那天傍晚,他独自爬上后山,心中满是不安和焦虑。站在山顶,望着渐渐暗沉的天空,突然见漫山遍野都是晃动的火光。
“晓聪!” 赵虎的吼声震得山林回响,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陪你!” 二十多个火把在暮色中连成星河,宛如一条璀璨的光带蜿蜒在山间。小美捧着新烤的玉米饼,玉米饼的香气混着柴火的味道,让人倍感温暖;陈浩然的搪瓷缸里飘着安神的药香,药香随着微风飘散;周曼丽展开绣了一半的锦旗,“金榜题名” 四个字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大家的期望。李晓聪望着这群人,突然想起王伯说过的话:“山里的路再难,只要有人举火把,就不怕走不到头。” 这一刻,他的心中充满了力量。
成绩公布的日子依旧遥遥无期,等待像一把钝刀,在每个人心头反复拉锯。王婶每天变着法子做好吃的,却总见李晓聪对着碗里的荷包蛋发呆;赵虎不再咋咋呼呼,只是默默把村口到学校的路又修了一遍;小美攥着没送出去的红绳,在老槐树下一坐就是大半天。而在别墅监控室里,李思成盯着实时画面,易拉罐拉环领带夹已经被捏得变了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商海翻云覆雨的手段,在这场等待面前竟如此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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