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村的老槐树在秋风中抖落最后几片枯叶,宛如一位垂暮老者在无声叹息。李晓聪蹲在王伯的杂货铺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练地穿梭在麻绳间,正仔细捆扎行李。千层底布鞋旁整齐地堆着一摞桦树皮笔记本,每一本都被翻得卷了边,泛黄的纸页上,墨迹里浸着六载寒暑的努力与坚持。王婶端来一碗桂花糖藕,糖汁在粗瓷碗里晃出细碎的金光,甜香四溢:“路上饿了吃,别学城里娃买那些洋玩意儿。” 老人说话时背过身去,可微微发颤的声音还是泄露了眼底即将决堤的水光,她偷偷用围裙角抹了抹眼睛,不想让李晓聪看见自己的不舍。
突然,村口传来一阵刺耳的汽车轰鸣声,惊起林间一群寒鸦,“扑棱棱” 的振翅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李晓聪直起腰时,正看见尘土飞扬中驶出三辆老式吉普车,车身蒙着伪装网,活像从战争片里开出来的铁疙瘩。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 “咯噔咯噔” 的声响,震得人心头一颤。车门打开的瞬间,他的呼吸陡然停滞 —— 走在最前方的男人身着藏青色中山装,身姿挺拔,腕间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一闪,与记忆里那个总戴着易拉罐拉环领带夹的身影轰然重叠。
“娃儿,这几位说是...” 王伯的烟斗 “当啷” 掉在石板路上,摔成两截,后半句话被呼啸的山风卷得无影无踪。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满是警惕,下意识地挡在李晓聪身前,粗糙的手掌紧紧握着腰间的旱烟袋,仿佛那是守护孩子的武器。李晓聪望着李思成一步步走近,对方眼角的皱纹比六年前深了许多,鬓角也爬上了霜雪,岁月在这位商界枭雄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两人对视的刹那,空气仿佛凝固,唯有远处大喇叭里传来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广播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歌词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一遍遍重复,讽刺地应和着此刻诡异的氛围。
“儿子,隐瞒了六年,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李思成的手掌落在他肩头,力道沉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李晓聪感觉那温度透过粗布衣裳灼烧着皮肤,一股电流窜遍全身。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王伯教他劈柴时,掌心厚厚的老茧磨着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小美偷偷塞进他书包的半块红薯,还带着余温;陈浩然熬夜整理的错题集上,晕开的茶渍像一幅抽象画。他踉跄着后退半步,撞翻了脚边的藤箱,桦树皮笔记本如雪花般散落一地,纸张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像是时光的低语。
张明远适时上前,褪色草帽下的眼神带着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他展开泛黄的设计图纸,图纸边缘还沾着未干的咖啡渍,散发着淡淡的苦涩气息:“清平村的一砖一瓦,都是按 1982 年的模样复刻。你用的搪瓷缸、穿的的确良衬衫,甚至村口的供销社账本...” 他的手指划过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每一个符号都像是一个神秘的密码,“每样物件都经过专家考证,连煤油灯的灯芯粗细,都是严格参照当年标准。为了找到合适的搪瓷缸,我们跑遍了全国的旧货市场,才在东北的一个旮旯里淘到这批正宗的‘牡丹’牌。”
李晓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颤抖着抓起一本桦树皮笔记,指节泛白:“那这些... 还有王伯王婶...” 话未说完,林宛如从人群中冲出来,真丝旗袍下摆沾满尘土,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卷发此刻凌乱不堪。这位昔日优雅的阔太太此刻泪流满面,脸上的妆容被泪水晕染,伸手想触碰儿子,却在半空僵住,仿佛面前是一团炽热的火焰:“小聪,你王伯王婶是最优秀的教育专家,他们... 他们每天都要向我们汇报你的情况。” 她声音哽咽,从手包里掏出厚厚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的点滴进步,甚至连他哪天多吃了半碗饭都详细记载,“这六年,我们每天都守在监控前,看着你成长,就像在沙漠里盼着甘霖。”
冲突在这时骤然爆发。赵虎突然举着扁担冲过来,迷彩胶鞋踏得地面尘土飞扬,鞋底与石板路摩擦出 “刺啦刺啦” 的声响:“你们凭什么把晓聪当试验品?!” 他脖颈青筋暴起,像头护崽的雄狮,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这六年,晓聪在这儿流血流汗,你们躲在暗处偷窥,良心被狗吃了?” 小美攥着红绳手链的手微微发抖,辫梢的红头绳在风中剧烈摇晃,像是一面燃烧的战旗:“六年来的眼泪和汗水,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计划’?晓聪生病时是谁整夜守着?他被人欺负时是谁冲在前面?你们根本不知道!” 人群骚动起来,陈浩然默默捡起散落的笔记本,镜片后的眼神满是警惕,他把笔记本紧紧护在胸前,仿佛那是无价之宝。
李思成却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个檀木盒,盒盖开启时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盒中躺着的易拉罐拉环领带夹泛着冷光,与他此刻佩戴的铂金款形成刺眼对比:“知道为什么搞这个1982年的穿越计划吗?”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像是穿越了时光的长河,“儿子,你以前太叛逆了,我和你妈用尽了办法,都无法让你走上正轨。后来有了这个穿越改造计划,虽然冒险,但为了你的未来,我们还是决定试一试。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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