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老张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从禁苑的狗洞钻了进来。麻袋上沾着湿漉漉的青苔,苦楝叶的涩味混着护城河的腥气,在他肩头凝成股奇异的味道。“大人,这次的叶子比上次还好!” 他解开麻袋绳,深褐色的叶片滚落在竹筐里,边缘的锯齿还带着新鲜的折痕,“送叶的是个卖豆腐的老汉,说是‘城南的老主顾’托他捎的,钱给得足,还特意交代要趁露水没干送来。”
李杰捏起片叶子,指尖能感受到叶脉里未散尽的潮气。这是武媚娘送来的第二批苦楝叶,比上次多了足足两麻袋,叶片完整度更高,显然是清晨刚采的。他往竹筐里撒了把石灰粉,白色的粉末落在叶片上,泛起淡淡的青烟 —— 这是在检测是否有残留的毒药,经过上次的试探,谨慎已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石灰粉备好没?” 李杰转身走向灶台,那里已经支起三口大铁锅,锅底的炭火烧得正旺,映得他眼里发红。
“备好了! 按大人说的,选的都是刚烧透的生石灰,用井水化开晾了三天,酸碱度正好。” 小王抱着个陶瓮,瓮口的石灰水还冒着细密的泡,“俺昨儿个用 ph 试纸试过,数值 7.5,不高不低,刚好能黏在叶子上又不烧苗。” 他手里的试纸是李杰用系统积分兑换的简易款,红黄两色的色块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李杰点头,将苦楝叶按 “十斤叶配五十斤水” 的比例扔进铁锅。叶片在沸水里翻滚,褐色的汁液渐渐晕开,像幅被泼了墨的画。“火候别太大,保持微沸就行。” 他用长柄木勺搅动着,蒸汽裹挟着辛辣的气味腾起,在棚屋的茅草顶上凝成水珠,顺着茅草的缝隙滴下来,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川楝素的活性在 80℃时最稳定,煮太沸会破坏结构。”
老张蹲在灶台边添柴,火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跳动:“还是大人懂得多。俺老家煮草药都是猛火煮,哪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 他往灶膛里塞了块松木,火苗 “噼啪” 窜起来,映得铁锅上的水汽都泛着金边,“这两麻袋叶子够喷三回了,武才人那边…… 真是及时雨。”
“她的渠道比咱们想的广。” 李杰望着禁苑外的柳树,枝条在风中摇曳,像极了那些隐秘传递消息的线人。武媚娘这次换了新的接头人,卖豆腐的老汉每天穿街过巷,最不容易引起东宫眼线的注意,“下次让老张回赠些刚摘的胡椒嫩叶,用香油浸过的那种,告诉她‘驱虫有功,调味相谢’。”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既表达谢意,也暗示合作的价值。
第一锅药液煮好时,日头已经爬过竹架顶。深褐色的液体泛着油光,李杰让小王按 “药液:石灰水 = 5:1” 的比例混合,粗瓷盆里立刻泛起细密的泡沫。“石灰能破坏铁壳虫的几丁质外壳,还能让药液在叶片上挂得更牢。” 他用竹片挑起些泡沫,对着阳光照了照,“附着力至少能保持三天,足够杀死虫卵了。”
狱卒们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喷洒苗田,一组专攻棚柱和竹架,最后一组拿着长杆,往纱帐棚的顶篷上泼洒。李杰亲自带着喷壶,盯着那些之前被啃得最严重的幼苗,药液顺着残叶的脉络流淌,在叶背的虫洞里积成小小的水洼,几只漏网的铁壳虫在药液里挣扎,很快就蜷成了青黑色的小球。
“大人您看,这虫壳冒泡了!” 小王举着片爬着虫的叶子跑过来,药液在虫壳上蚀出细密的小孔,褐色的汁液顺着孔洞渗出来,“比上次的纯苦楝叶水厉害十倍!”
“生石灰遇水会放热,能增强川楝素的渗透性。” 李杰头也不抬地往竹架缝隙里喷药,那里藏着不少虫卵,白色的卵壳在药液里渐渐变得透明,“这叫协同作用,1+1 远大于 2。” 他想起农科院的农药增效实验,没想到在大唐的苗田里派上了用场。
喷洒到第三片苗田时,老张突然指着竹架高处:“大人快看! 那虫往棚外爬了!” 成群的铁壳虫顺着竹架往下窜,像道青黑色的水流,却在接触到地面的药液时纷纷僵住,尸体在苗田边缘堆成了小小的堤坝。
“这是在逃离毒区。” 李杰的眼睛亮了,“说明药液的挥发性已经形成防护圈,它们不敢待了。” 他立刻让人把药液往棚外的空地上也泼了些,形成道宽三尺的药带,“断了它们的退路。”
下午的太阳最毒时,种植苦楝树苗的队伍出发了。树苗是从禁苑后山挖的野生苗,根系带着土球,用草绳捆得结结实实。李杰拿着根麻绳,在苗田外围画出个长方形的圈:“间距三尺,坑深两尺,底肥要用腐熟的羊粪,和表土拌匀。” 他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树苗的排列图,“呈品字形栽种,这样能形成立体防护,不管风从哪个方向吹,气味都能覆盖整个苗田。”
“栽这树苗真能防以后的虫?” 老李挥着锄头挖坑,汗水顺着下巴滴进土里,砸出小小的坑,“俺种了一辈子地,只见过用艾草驱虫,没听说种树能挡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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