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烈的炁息很稳,像深潭里的水,却带着细微的波动。罗恩的见闻色霸气能“闻”到他内心的挣扎,像两股力量在拉扯:一边是对唐门的责任,是师长的嘱托、同门的信任;一边是与无根生的旧情,是当年并肩论道的情谊。这两股情绪缠在一起,像拧成的麻绳,勒得他连炁息都有些不稳。
“罗兄找我,是为‘三十六贼’的事?”杨烈先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风卷走。他的目光扫过罗恩的行囊,带着几分审视——不是敌意,而是警惕,毕竟此刻的“外人”,都可能是潜在的风险。
罗恩点了点头,没有绕弯子。他从袖中取出那张折叠好的消息符,指尖捏着符纸的一角——符纸边缘被汗水浸得有点软,他没完全展开,只让上面“避开漩涡”四个字露出来。那字体是用三一门的“灵纹篆”写的,在雾里泛着极淡的蓝光,即便隔着半米远,也能看清笔画间的灵力流动。
“杨兄,如今各大门派都在盯着与无根生有关的人。”罗恩的声音很沉,每个字都透着郑重,“武当派在蜀道设了暗哨,龙虎山的弟子也在暗中追查,连黑市的追捕队都带着‘锁灵网’来了。唐门虽强,却也架不住这么多势力联手。你与许新、董昌的处境,比你们想的还要危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杨烈握着刀鞘的手上——那只手的指节泛着白,缠绳都被勒出了痕迹,“莫要因一时的义气,把自己、把整个唐门都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杨烈沉默着,视线落在脚边的一块松针上。那松针还带着雨的湿意,卷着边,像缩成一团的小虫。林间的风卷着落叶,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没动,连眼都没眨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眼神里藏着化不开的复杂——有对唐门的愧疚,像块石头压在心头;有对旧情的不舍,是明知不该却放不下的执念;还有对未来的迷茫,像站在雾里,看不清前路。
“唐门之事,不劳外人费心。”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我自有分寸。”
这话没否认与无根生的牵连,也没承诺会收敛,像一道薄薄的雾,挡在两人之间,模糊了态度。罗恩看着他,见闻色霸气能清晰“见”到他内心的矛盾更甚了——像煮沸的水在锅里翻腾,气泡不断往上冒,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去,连炁息都跟着急促了几分。他知道,此刻再多说也无用,杨烈的挣扎是从心底里的,旁人的话只能是提醒,终究要靠他自己解开。
罗恩缓缓收起消息符,指尖蹭过符纸的蓝纹,那点蓝光很快便暗了下去。“我只是提醒。”他的声音轻了些,却依旧带着分量,“希望杨兄日后想起今日这番话,不会后悔。”
杨烈没再回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他转身时,唐刀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竹身,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他顿了顿,右手不自觉地扶在竹节上,指腹反复摩挲着竹皮上的纹路,像是在数着竹节的数量,又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过了片刻,他才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踩得很沉,像是脚下绑了铅,背影在雾里渐渐模糊,最后融进了竹林的青影里。
罗恩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松针又落了几片,带着雨的湿意,落在他的肩头,有点凉。他抬手拂掉松针,指尖沾了点松针的绿汁——那是雨水泡透的痕迹。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像一颗种子,落在了杨烈的心里,能不能发芽,能不能长出改变的念头,只能看杨烈日后的选择,旁人干涉不得。
雾气又浓了些,像要把整个松林都裹住。远处传来唐门巡逻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弟子间的低语:“再搜一遍,掌门说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人……”罗恩不再停留,脚下一动,“踏叶步”的轻身术催动到极致,身影像片被风吹动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隐入林间深处。
只有满地被踩过的松针还留在原地,在风里轻轻颤动。风里的青竹腥气越来越浓,远处的云层压得更低了,连阳光都透不进来——山雨,似乎很快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