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血腥气似乎还未完全散去,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原先那些或明或暗依附李思、甚至在其威逼下不敢作声的官员,此刻面如土色,汗透重衣,在龙椅下方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
他们偷眼瞥见殿外广场上正在被迅速清理的叛军尸骸,再回想那三千神兵天降般的恐怖威势,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仿佛项上人头已不再属于自己。
新晋接管宫防、一身淡蓝劲装的云彩按剑而入,步履带风,打破了殿中的死寂。
她行至御阶下,单膝点地,声音清越而冷肃:“启奏陛下,附逆李思之乱党官员共三十七人,现已悉数擒拿于殿外,听候发落。请陛下示下,该如何处置?”
林雨高踞龙椅之上,目光如冰锋般缓缓扫过下方那些颤抖的身影,最终落在殿外被隐卫和神武卫看押的犯人方向,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之力:
“首恶已逃,余党难饶。将这些人,全部打入天牢,交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严加审讯,务必将李思党羽连根拔起,按《大梁律》与所犯之罪,逐一论处,绝不姑息!”
“是!谨遵圣谕!”云彩抱拳领命,起身后利落转身,对殿外喝道:“陛下有旨,将一干逆党押入天牢候审!带走!”
甲胄铿锵声中,哭喊求饶声、瘫软被拖行声渐渐远去。
殿内剩余百官,无不屏息静气,唯恐引火烧身。
直到那些声音彻底消失,林雨方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殿中。
以沈良为首的少数忠直之臣,以及更多惊魂甫定、亟待表态的官员,此刻齐刷刷再次跪倒,山呼万岁,这一次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响亮、更加“虔诚”。
“众卿平身。”林雨抬手,待众人起身后,他没有浪费任何时间在安抚或怀柔上,直接抛出了下一个重磅决定,声音沉雄,回荡在寂静的大殿:
“经此一役,内患虽暂平,然外忧未靖。南方柳剑山庄柳逐云,勾结逆党,趁乱起兵,裹挟流民,裂土称叛,更兼其身为江湖巨擘,武功高绝,寻常军旅恐难制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或惊愕或思索的面孔,一字一句道:
“故此,朕决议——御驾亲征,南下平叛!朕倒要亲眼看看,这自诩天下第一剑的柳逐云,连同那些附逆的江湖败类,究竟有何等能耐,敢犯我大梁天威!”
“陛下!万万不可啊!”
林雨话音未落,老成持重的户部尚书沈良已急步出列,躬身劝谏,语气焦灼:“陛下御驾亲征,兹事体大!国不可一日无君,京城初定,百废待兴,陛下当坐镇中枢,稳定朝局为上!平叛之事,委一大将即可,何须陛下亲身犯险?望陛下三思!”
“沈大人所言极是!”立刻有数名文官附和,“陛下万金之躯,关系社稷安危,岂可轻涉险地?江湖武人,诡诈难测,陛下安危才是第一要务啊!”
武将行列中,一名英武不凡的中年将领龙行虎步而出,正是忠勇侯、骠骑将军苏乘风。
他声如洪钟,抱拳请命:“陛下!臣苏乘风愿为先锋,提一旅之师,南下平叛!不斩柳逐云之首级,誓不还朝!何劳陛下亲征?”
林雨看向苏乘风,语气缓和却坚定:“苏爱卿忠勇可嘉,朕心甚慰。
然此次对手非寻常叛军。柳逐云乃武林泰斗,其庄中高手如云,更可能纠结诸多江湖势力。
寻常战阵交锋,或可取胜,但若其以高来高去之江湖手段行刺、袭扰、断粮道,甚至直袭中军,非绝世武力与江湖经验难以应对。
朕亲往,一为震慑,二为解决彼辈顶尖高手之患。”
沈良再次开口,祭出祖制:“陛下!太祖皇帝曾有明训:天子无嗣,不可轻离京师,更不可御驾亲征,以防万一……陛下,子嗣关乎国本啊!”
此言一出,不少官员暗暗点头,这确实是难以反驳的祖制理由。
龙椅上,林雨(以及他身后微微垂目的林落雪)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闪。
他面色不变,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断与帝王威严:
“祖制虽重,然时移世易!当今叛军勾结江湖,威胁社稷,岂可拘泥旧例?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因无嗣便龟缩不出,坐视逆贼坐大,方是愧对列祖列宗!”
他一挥手,止住了所有还想劝谏的话语,目光如炬看向苏乘风:“苏爱卿听旨!”
苏乘风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臣在!”
“朕命你为平南副元帅,兼前锋大将,统筹京营精锐五万,随朕一同南下!你可能担此重任?”
苏乘风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熊熊战意与无比感激,铿锵应道:“臣,苏乘风,领旨谢恩!必竭尽驽钝,辅佐陛下,扫平叛逆,万死不辞!”
林雨目光扫过众臣:“苏将军为副帅,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到了这个地步,皇帝决心已下,且点了最合适也最忠诚的悍将苏乘风为副,谁还敢有异议?
沈良等虽忧心忡忡,也知难以挽回,只得与其他官员一同躬身:“苏将军乃国之柱石,武略超群,实乃不二人选,臣等并无异议。”
“好!此事就此定下!”林雨一锤定音,“苏爱卿,即刻回去整备军马、粮草、器械。三日后辰时,校场点兵,随朕出征!”
“臣,遵旨!”
“今日朝议至此。退朝!”
侍立在侧的“太监”,立刻上前一步,拖长了音调,高声唱喏:
“退——朝——!”
林雨起身,不再多看神色各异的百官一眼,带着林落雪与另一名心腹太监,从御座后的通道径直离去,留下满殿心思各异的朝臣。
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彻底消失,殿中的压抑气氛才稍稍缓解。
百官们这才敢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脸上写满了后怕、震撼、忧虑以及对未来的茫然,三三两两,心事重重地缓缓散去。
偌大的金銮殿,渐渐空寂下来,只剩下尚未清洗干净的血迹,和空气中弥漫的、权力洗牌后的肃杀余味。
南方的战云,已然压境;
而京师的权力真空与新一轮的博弈,也随着皇帝的亲征决定,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