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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现言 > 惊鸿照影落絮无声 > 第138章 荆棘渡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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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架的每一次颠簸,都像是有钝刀子在林薇的骨头缝里来回磋磨。右腿的伤口,在简陋的包扎下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失血带来的寒冷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让她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然而,比身体痛苦更磨人的,是精神上的紧绷。

队伍在死寂的废墟间沉默而迅速地穿行。

抬着她的两名士兵,呼吸粗重而急促,汗水混合着泥污从他们年轻却坚毅的脸颊上滑落,滴落在焦土上,瞬间蒸发。他们很累,非常累。林薇能感觉到担架绳索深深勒进他们肩膀的力度,能听到他们强忍着不发出声音的喘息。

“对……对不起……”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细若游丝。成为别人的负担,在这种危急关头,让她内心充满了愧疚。

“姑娘,别说话,省点力气。”抬着她头部的那个北方口音的班长,名叫赵大庚,他压低声音,头也不回地说道,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宽厚,“咱们当兵的,皮糙肉厚,这点路算个球!你好好躺着,就是帮俺们大忙了。”

他的话朴实,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林薇鼻子一酸,不再言语,只是将身上那件带着硝烟和汗味的军装外套裹得更紧了些。这件外套,是赵班长脱给她的,在这深秋的寒意里,是唯一能抵御些许寒冷的物品。

另一个抬着担架尾部的年轻士兵,叫小山,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却已经是一副老兵的模样。他咬着牙,每一步都踩得异常稳健,生怕多颠簸到担架上的她。

队伍最前方,是排长杨立诚。他身形精干,动作敏捷得像一只猎豹,手中紧握着一支上了刺刀的“中正式”步枪,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不断扫视着前方每一个可能的威胁点——残破的窗口、倒塌的墙壁拐角、任何可以藏匿敌人的阴影。

整个队伍二十余人,几乎人人带伤,军装破烂,装备残破不堪,弹药显然也所剩无几。但他们行进间依旧保持着基本的战术队形,交替掩护,悄无声息。这是一支从血肉磨坊里拼杀出来的铁军,纵然疲惫到了极点,骨子里的纪律和战斗本能却未曾磨灭。

那个被救出来的外国小男孩埃利斯,被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背在背上。他似乎吓坏了,将脸深深埋在那名士兵宽厚的脊背里,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不敢再看周围地狱般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焦糊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败气味,那是死亡的味道。断壁残垣之间,偶尔可以看到来不及撤离的平民尸体,形态各异,触目惊心。林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胃里却一阵阵翻腾。

这就是战争。教科书上冰冷的数字,化作了眼前血淋淋的现实。她来自一个和平的年代,哪怕熟知这段历史,当亲身置于其中时,那种冲击力依旧是毁灭性的。

“停止前进!”前方传来杨立诚低沉而短促的命令。

队伍瞬间静止,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蹲下或寻找掩体,动作干净利落。赵大庚和小山轻轻将担架放在一堵半塌的矮墙后。

林薇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杨立诚打了个手势,两名士兵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片刻后,其中一人返回,脸色凝重地低语:“排长,前面路口有鬼子巡逻队,大约一个小队,配了歪把子(指日军大正十一式轻机枪),卡在过河的必经之路上。”

气氛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杨立诚。硬闯,无异于以卵击石。绕路,意味着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未知风险,而林薇的伤势,显然经不起太多的拖延。

杨立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他看了一眼担架上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林薇,又看了看身边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最后目光落在那名背着埃利斯的士兵身上。

“不能硬拼。”他声音沙哑,却异常果断,“从西边绕,穿过那片被炸毁的民房区。虽然路难走点,但鬼子一般不往那边钻。”

命令下达,队伍再次无声地行动起来。他们离开了相对好走的街道,一头扎进了更加支离破碎的废墟深处。

这里几乎没有路。脚下是松动的碎砖瓦砾,烧焦的房梁横七竖八地拦在路上,时不时需要手脚并用地攀爬,或者从狭窄的缝隙中挤过去。对于抬着担架的赵大庚和小山来说,难度倍增。

林薇能清晰地听到他们越来越粗重的喘息,感觉到他们手臂和腿部的肌肉在剧烈地颤抖。有几次,担架险些倾覆,都被他们用蛮力硬生生稳住。

“班……班长,换我来吧!”一个手臂缠着渗血绷带的士兵凑过来,小声对赵大庚说。

“滚蛋!你那胳膊还能使得上劲?别把姑娘给摔了!”赵大庚低吼一声,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在下巴处汇聚成滴,“老子还能行!”

小山也闷声道:“我……我也行!”

林薇闭上眼,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这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混杂着感激、敬佩和无力的复杂情绪。这些年轻的士兵,他们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兄弟?他们本应在学堂,在田间,享受着青春的时光,此刻却背负着国家的命运,以及她这样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在这片焦土上艰难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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