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手中的衣物,起身迎上前来,唇边漾开一抹清浅却真切的笑意:“五哥,你来了。”
这一声轻唤里,含着几分不自知的感激,与久违的轻快。
许时瑾心头微动。这些时日,他虽暗中将一切处置妥当,却始终悬着一颗心,既愤怒于顾嫣然的狠毒,更心疼明荷姐弟所受的委屈。此刻见她眉梢眼角的阴霾已然散尽,那份显而易见的依赖与感激,如暖暖的光,悄然洒落,照亮了他的心。
“润生呢?”他温声问道,目光却未曾从她脸上移开。
“在书房温书呢。”明荷侧身引他向内间走去,声线比平日更添几分柔婉,“这两日,他心境开阔了许多,今早竟主动提起,要将前些时日落下的功课一一补上……多亏了……”
她的话语在此处悄然停顿,没再继续说下去,这份未及言明的感激,却比任何直白的谢辞都更有分量。她微微抬眼望向他,那双眸子里清波流转,里面盛着的不再是往日强撑的坚韧,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全然信赖的暖意。他为润生洗刷的不仅是冤屈,更是一个少年郎君对前程的全部希望。
这一刻,许时瑾清晰地感受到,那个曾经全心信赖他的明荷又回来了。她不再独自强撑,不再将他拒于心门之外。望着她纤弱的背影,他想起这些年来她独自支撑家门、为弟弟前程辗转反侧的每一个日夜,再想到那仍在暗处蛰伏的危机,一个念头从未如此坚定——他必须说服她,带着孩子进宫。
宫墙外的宅院再舒适,终究挡不住真正的明枪暗箭。唯有将他们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以最名正言顺的身份、最密不透风的守护,才能在这风云暗涌的时局中,为他们筑起真正的安宁。
顾嫣然在宫中,得知赵一鸣反水、父亲传来严厉警告信时,气得摔碎了手边的茶盏。她没想到许时瑾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精准,更没想到父亲会如此严厉地斥责她,并明令禁止她再有任何动作。
一种挫败感夹杂着巨大的恐惧,如冰水般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皇帝对那家人的回护,竟到了如此地步!甚至不惜为此敲打有拥立之功的顾家——这份恩宠,早已远超她的想象。寒意顺着脊背一寸寸爬升,几乎要将她的血液冻结。
然而,极致的恐惧过后,灼烧肺腑的嫉妒与不甘反而如野火般燎原。她绝不能坐以待毙,绝不容许那对母女风风光光地回宫,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常规的打压已然无效,她必须在那之前,布下一个更隐秘、更狠绝、万无一失的局——一个足以让她们无法翻身的局。
许时瑾清楚地感知到,那潜在的威胁并未消散,只是悄然转入暗处,如同蛰伏的毒蛇,更添几分危险。这无声的暗涌促使他下定决心——必须尽快迎明荷入宫。
名份,于她是护身的铠甲,于他是牵绊的丝线。他深知宫墙深院在她眼中无异于牢笼,故而每每思及如何开口,总不免心生忐忑。
他需寻一个恰当的时机,让她明白,这重重宫阙虽看似束缚,却是他倾尽所能为她筑起的庇护,是他能给予的、最坚固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