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七年,曾经强盛一时的大隋帝国,已在炀帝无休止的征伐与徭役中变得千疮百孔。三征高句丽的失败,耗尽了府库最后一丝积蓄,也点燃了天下燎原的烽火。山东有王薄、窦建德,河北有高士达,江淮有杜伏威、辅公祏……起义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帝国统治的根基,已然动摇。
而炀帝,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万国来朝”的迷梦中,不顾国库空虚、民不聊生的现实,再次于朝堂之上,力排众议,决意筹备规模空前的第三次东征。这道旨意,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无数尚在观望的豪强与绝望的百姓,彻底走上了反抗的道路。
皇宫深处,蓬莱阁内,虽依旧锦绣堆叠,熏香袅袅,却难掩一种大厦将倾的压抑。陈氏坐在窗下,手中拿着一份密报,那是表兄陈棱不惜冒险送来的。上面详细记述了各地义军的发展态势,尤其提到了一个如今已声名鹊起的名字——瓦岗军。
“李密……翟让……”陈氏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瓦岗军占据中原要地,屡败隋军,已成为反隋势力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她知道,自己等待了多年的最终时机,或许已经来临。个人的复仇,必须与这天下大势合流,方能给予杨广和他的王朝致命一击。
她不能再满足于躲在深宫,通过表兄间接地资助和影响。她需要一次直接的、决定性的接触。
“青莲,”她唤来心腹,“准备一下,三日后,本宫要去感业寺进香祈福。”
感业寺,位于长安城外,是皇家寺院,香火鼎盛,却也因往来人员复杂,便于隐匿行踪。陈氏以祈福为名出宫,虽需经炀帝同意,但近年来,炀帝对她已不如初期那般紧迫盯人,一方面因国事(或者说战事)繁忙,另一方面也因她多年来表现得“安分守己”,加之其容貌依旧令他迷恋,故而此类请求,通常都会准许。
三日后,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为长安城笼上了一层薄纱。陈氏乘坐的皇家车驾,在侍卫的护送下,抵达了感业寺。寺中主持早已得到消息,将闲杂人等清空,恭敬地迎候。
例行焚香祷告之后,陈氏以“需静室抄经半日,不得打扰”为由,屏退了大部分随从,只带了绝对可靠的青莲和两名伪装成宫女的女护卫,进入了寺院后院一间早已安排好的、位置僻静的禅房。
禅房内,檀香清淡。但等待在那里的,并非青灯古佛,而是两名身着寻常布衣、却难掩英武之气的男子。一人年纪稍长,身材魁梧,面色黝黑,是瓦岗军创始人翟让;另一人则较为年轻,面容清雅,眼神中透着睿智与机敏,正是曾在宫中担任过侍卫、如今是瓦岗军核心谋主的李密!
见到陈氏进来,李密与翟让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与讶异。他们虽听闻这位前朝妃子容颜绝世,却没想到在如此情境下见面,她那份历经磨难后沉淀下的、混合着脆弱与坚韧的独特气质,依旧如此动人心魄。
“草民李密(翟让),参见娘娘。”两人压下心中波澜,躬身行礼。尽管是敌对阵营,但面对这位冒着巨大风险前来会面的女子,他们保持了基本的尊重。
“二位英雄不必多礼。”陈氏还了一礼,声音平静,开门见山,“时间紧迫,本宫长话短说。陛下……杨广倒行逆施,天下共弃。本宫今日冒险前来,是欲与瓦岗结盟,共举义旗,推翻暴隋!”
李密与翟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他们虽势大,但若能得宫中内应,尤其是这位深得炀帝“信任”、且似乎对炀帝抱有深仇大恨的妃嫔相助,无疑是如虎添翼!
“娘娘深明大义,我等佩服!”李密沉声道,“不知娘娘有何以教我等?”
陈氏从袖中取出一卷精心绘制的绢帛,在案几上缓缓铺开。那是一张极其详尽的洛阳城布防图!上面清晰标注了各处城门守军兵力、换防时间、粮草囤积地点,甚至还有几条秘密的通道!
“此乃东都洛阳布防详图。”陈氏指着图纸,冷静地分析,“洛阳看似城高池深,实则外强中干。守将王世充虽有能力,但麾下兵马久疏战阵,且内部不和。只要抓住时机,攻其不备,破城并非难事。”
李密看着那幅价值连城的布防图,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有了此图,攻打洛阳的胜算何止增加了数成!
陈氏继续道:“此外,禁军统领独孤盛,对杨广早有不满,本宫已暗中与其联络,他已答应,在义军兵临城下之时,相机打开城门,以为内应。”
翟让闻言,大喜过望:“若有独孤将军为内应,则洛阳唾手可得!”
李密毕竟心思缜密,他看向陈氏,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娘娘……恕李某直言,您身为……为何要如此不惜一切,相助我等反隋?您与那杨广之间,究竟有何深仇?”
禅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雨打芭蕉的沙沙声。青莲和两名女护卫也屏住了呼吸,她们也是第一次可能听到主子亲口说出全部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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