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部队家属院的小楼里陆续亮起温暖的灯火,如同星子落入人间。
陆景渊坐在书桌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眉宇间沉淀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面前摊开的并非军事地图,而是几分看似普通的文件,以及一张记录了近期试图接触苏星澜的人员与单位名单。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被他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权衡着无形的战场。
今天下午那通来自总装某核心研究所副所长的直接电话,像一声清晰的警钟,在他心头敲响。对方的措辞比之前更加热络,甚至带上了一点不容拒绝的“组织任务”色彩,希望“苏星澜同志”能临时加入一个紧急技术攻关小组,为期两周,进行封闭式工作。
不再是周墨琛那边过滤后、相对可控的书面翻译任务,而是直接要求“人”到位。
“小专家”的名声,如同挣脱了堤坝的溪流,正以超出他预期的速度,流向更广阔、也更复杂的领域。那些位于科研金字塔中上层的、嗅觉敏锐的部门,已经开始注意到这颗骤然升起的新星。惊叹于她不合常理的语言天赋和精准技术洞察力之余,那份对“人才”的渴望,以及随之而来的探究欲,也愈发明显。
陆景渊几乎能想象到,一旦星澜踏入那种环境,她身上那些与时代格格不入的特质——超越认知的知识储备、偶尔脱口而出的陌生词汇、对常规逻辑的不解——将会像暗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她是一块无价的瑰宝,也是一部行走的、来自未知文明的“活体百科全书”,其价值和风险成正比。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绝不能让她暴露在过多审视的目光下。那种可能失去她的细微恐惧,如同冰锥,在他心口轻轻一刺,随即化作更加坚硬的决心。
被动防御,等待风险临头?那是对他陆景渊指挥能力的侮辱。真正的守护,是御敌于国门之外,是将一切潜在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
他需要升级保护圈,从被动筛选,转为主动管控。
指间的香烟被精准地投进垃圾桶。他拿起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接通了一个号码。声音不高,却带着前线指挥官下达作战指令时的清晰与冷硬。
“老班长,是我,陆景渊。有件事,需要你那边帮我留意一下……”
“王参谋,关于之前提过的信息筛查,范围需要扩大,标准提高一级。任何非周墨琛教授直接推荐、非书面形式的协助请求,一律暂缓,等我最终确认。”
“李干事,麻烦以军区司令部办公室的名义,草拟一份说明函,措辞严谨些,强调苏星澜同志身份特殊,身体状况需静养,所有外部技术协作必须经由……对,就写经由‘指定联络人’统一接洽评估。”
一道道指令,如同他当年在战场上布置火力点,精准、高效、不留死角。他动用了自己多年来在军中构建的核心人脉网络——那些经历过生死考验、绝对可靠的战友,分布在关键岗位。他没有明说苏星澜的异常,只强调“保护”、“静养”、“纪律”。对于他们这个层级的人,有些话,点到即止。
同时,他在心中为苏星澜的所有对外工作,设立了更加明晰的“三不原则”:不直接接触陌生项目组成员,不参与涉密等级过高、可能引来安全部门深度介入的任务,不公开露面或承认具体贡献。所有递来的资料,必须先由他或他绝对信任的、嘴严且具备一定技术背景的参谋进行初审,风险评估通过后,才会以“匿名顾问提供思路”的形式,转交出去。
他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梳理与周墨琛的合作流程,确保即便是周老,也需通过他这一道关卡,才能与星澜进行实质性的技术交流。他要将自己,变成守护在她与世界之间的唯一防火墙。
“……所以,这个信号反馈延迟的问题,根源在于能量波在穿越这个介质时的逸散率太高了!如果在我们那里,直接用相位水晶重构一个谐振腔就能解决……嗯,我是说,如果用他们现有的钛合金,模拟那种非对称结构,再进行β相变区的特殊淬火处理,大概能把效率提升百分之十五到二十哦!”
清亮又带着独特跳跃节奏的声音,像一道阳光穿透了作战室的凝重气氛,从客厅传来。
陆景渊眉间的刻痕瞬间抚平。他起身,迈步走向客厅。
只见苏星澜盘腿坐在柔软的沙发垫上,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对着摊满茶几的复杂电路图和能量流向示意图,说得眉飞色舞。她刚完成了一份关于某型雷达基础原理的译校和深度注释,正处在解决问题后的兴奋期,急于向她最信任的“大叔”分享自己的发现和“微不足道”的改进思路。
陆景渊走过去,没有坐在旁边的独立沙发,而是自然地倚靠在她所在的沙发扶手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守护意味十足的姿态。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充斥着陌生符号的图纸上,耐心地倾听。
那些“谐振腔”、“β相变”、“逸散率”对他而言,确实是另一个领域的语言。但他能精准地捕捉到她逻辑链条的核心,以及那份突破难题后纯粹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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