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寨,这片被岁月和违建侵蚀的巨兽内脏,从未像此刻这般寂静。不是安宁,而是一种被更大恐惧攥住咽喉后的窒息。往日充斥巷弄的麻将声、叫骂声、锅铲声消失了,只剩下一种低沉、规律,如同某种巨大金属器官在搏动的“嗡——嘎——嗡——嘎——”声。声音源自城寨中央那片被强行拆除棚屋形成的废墟广场。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违背一切常理与信仰的“佛”。
它高近十米,呈跏趺坐姿,轮廓依稀是慈悲的佛陀,但构成它的,是锈蚀的钢筋、断裂的混凝土块、扭曲的汽车外壳、废弃的机床零件,以及……大量高度腐败、难以辨认的人体残肢。尸块的苍白与铁锈的暗红交织,凝固的血液和渗出的机油混合成一种污秽的釉质,覆盖在这尊“肉械佛”的表面。它没有传统佛像的宝相庄严,只有一种工业屠宰场般的、令人作呕的亵渎感。
最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腹部。那里并非封闭,而是一个不断缓慢蠕动的、由无数细小金属触手和人类肠管纠缠形成的开口,像一个反向的火山口。随着那“嗡嘎”的搏动声,开口处有节奏地“吐”出东西——一颗颗包裹着剥落、干瘪人皮的精密轴承。那些轴承滚落在地,发出清脆又粘腻的声响,堆积在佛座之下,如同某种邪恶的供奉物。
而佛像的身后,并非圆光,是数以百计、蜿蜒扭动的机械臂——千手。它们并非装饰,是功能各异的液压臂、机械爪、切割锯,甚至还有老式的阴极射线管监控摄像头。那些冰冷的玻璃镜头缓缓转动,扫视着广场边缘蜷缩的人群,以及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人。
林正英,茅山道术最后的传承者之一,此刻紧抿着嘴唇,额角渗出汗珠。他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背上斜挎着一个改装过的军用挎包,里面露出铜钱剑、符纸,以及几根闪烁着微弱蓝光的电缆。他的右手,握着的并非传统桃木剑,而是一把剑身由覆铜电路板构成,剑柄镶嵌着一块小型蓄电池的“雷击木剑·改”。
他的身旁,是女警三元,她握紧了手中那把经过赛博道士“开光”、刻满微缩符咒的改装手枪,枪口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她的义眼不断弹出数据框,分析着佛像的能量读数,结果是一片混乱的、超越现有物理模型的乱码。
“林师傅,那些摄像头……”三元的声音有些干涩。
“唔好畀佢哋盯实(不要被它们盯紧)。”林正英低声道,眼神锐利,“睇下地上嗰啲人(看地上那些人)。”
广场边缘,几个来不及逃离的城寨居民,被摄像头锁定超过数十秒后,身体开始发生可怕的变化。他们的皮肤失去水分,泛起金属光泽,关节活动发出“喀喀”的齿轮摩擦声,眼神变得呆滞,如同生锈的玩偶。他们正在从血肉之躯,向着冰冷的机械转化。
“嗡——嘎——”
肉械佛腹部的蠕动加快了,吐出的“人皮轴承”数量增多。它那由废旧喇叭拼凑而成的“口部”,突然发出一种混合着电流杂音和合成梵唱的诡异声响,不成曲调,却带着一种侵蚀心智的力量。
“不能再等了!”林正英眼神一凛,从挎包中抓出一把特制的“电子朱砂”——混合了氧化汞与纳米导电颗粒的粉末。他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是净化咒的变体,但咒文的音节被他用特定频率重新编排。道袍的袖口中,延伸出细如发丝的导线,连接到他手腕上的一个信号发生器。
“天地玄黄,秽炁分散!破!”
他猛地将“电子朱砂”撒向空中,同时手腕上的发生器亮起。朱砂颗粒在空中被无形的电磁场激活,形成一片闪烁的红色光雾,如同一张符网,罩向肉械佛。空气中弥漫开臭氧和铁锈的味道。
“滋啦——!”
红光接触到佛像表面的尸块与铁锈,立刻爆开一连串的电火花,几处较小的机械臂冒起了黑烟。佛像的合成梵唱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如同金属刮擦的咆哮。
有效!三元心中一喜。
但下一刻,佛像那数百只机械千手猛地动了起来!如同被激怒的金属蛇群,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铺天盖地地砸向林正英。液压杆伸缩的沉闷声响成一片。
“林师傅小心!”
三元举枪便射。“砰!砰!砰!”刻着符咒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几只探向林正英的机械爪。子弹爆开的并非寻常火光,而是一团团耀眼的、带着净化能量的白色电芒。被击中的机械爪瞬间僵直,表面覆盖上一层霜冻般的能量残留,动作变得迟缓。
然而,机械千手的数量太多了。一只隐藏在后面的摄像头死死锁定了三元。
三元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大脑,握枪的手臂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冷和僵硬感,金属化的迹象开始沿着她的指尖向上蔓延。
“斩断联系!”林正英大喝一声,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抹在电路板剑身上。剑身铭刻的符文瞬间亮起刺目的蓝白色电弧。他挥剑凌空一斩,并非斩向实体,而是斩向那无形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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