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国家话剧院一号主舞台。这里不是可贴传感器的实验排练厅,也不是能容影帝级 BUG 任性发挥的私密空间。
这里是国话的脸面,是中国话剧演员心中需用灵魂朝圣的圣地。每一寸地板,都渗透着经典回响与戏剧人的汗水荣耀。
舞台丝绒幕布未拉开,台下观众席的黑暗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力。这压力沉甸甸压在侧台导演席的孟静心口,她紧攥对讲机,手心的汗浸透外壳,黏腻得呼吸不畅。
“孟导,您别转了。” 舞台监督在她身后小声提醒,“您再转下去,地板都要被踩出坑了。”
“我乐意!” 孟静深吸一口气回头瞪他,眼神锐利如刀,“去!最后一遍查灯光、道具、吊杆,一个螺丝钉都不能出问题!”
“…… 是!” 舞台监督缩缩脖子跑开,不敢再多言。
孟静能不紧张吗?今天是《无声的剃刀》全剧组第一次带妆彩排。按理说彩排是剧组内部家事,最多请同行提意见,绝不会如此兴师动众。但今天,台下坐了人。或者说,坐着的不是人,是神。是国话那几位轻易不露面,撑起金字招牌的镇院之宝。
他们是活着的历史,是戏剧界最高标杆。孟静作为国话最年轻导演,邀他们来审判作品,需近乎自负的勇气。一半是国话规矩,新戏必须经前辈过目;另一半是她的私心 —— 用这几尊大神镇住悠悠众口,更镇住台上快要成魔的李红星。
三天前,李红星以身试刀又入梦修行后,整个人状态全变了。他不再是 AI 实验中精准控制 0.03% 肌肉的神技表演者,也不是网络上被膜拜的影帝级 BUG。
他变得钝了。这三天吃住都在排练厅,手机关机隔绝外界,还剃了板寸,像刚出军营的愣头青,透着生人勿近的轴气。
他每天机械重复阿默的生活:磨刀、打泡沫、扫地、擦桌子、缝补衣服,每个动作都满是生活气息。那把开锋的老剃刀成了他身体的延伸,吃饭睡觉甚至上厕所,都要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剧组人都被他不要命的劲头吓到,有人私下说:“这小子,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哑巴了吧?”
孟静既欣慰又恐惧。欣慰他求真,沉浸式表演无限接近阿默灵魂;恐惧他入魔,彻底迷失在角色里。她必须找个锚点,在李红星沉入深渊前,用前辈威严把他拉回来一点。最好的锚,就是前辈最严苛无情的审判。
观众席第三排正中央,是剧院最好的皇帝位,也是审判者的位置。黑暗中,依稀可见两个沉默的轮廓。左边身形清瘦佝偻,安静坐着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没有任何气息。他是倪大虹,国话的影子,能彻底抹去自己只留角色的大师。他看戏从不发言,中途睡着或不看,就是最严厉的批评。
身旁的人身形端正,黑暗中腰杆也挺得笔直如松,自成气场,让周围空气都凝重肃穆。他是陈保国。在国话是规矩,是守护传统戏剧阵地的门神。此刻陈保国闭着眼养神,眉宇间深刻的褶皱,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他本对孟静这出戏兴趣缺缺。话剧是人的艺术、心的艺术,需要演员与观众用真挚情感交流。可这几天,耳边全是 #AI 无法破译的表演# #0.03% 的肌肉控制差# #影帝级的 BUG#。
“花里胡哨,不务正业!” 这是陈保国私下的评价,满是老一辈对浮躁风气的鄙夷。
他觉得李红星在《精忠报国》演岳云时很有灵性,是块好料子,曾寄予厚望。可他红得太快,快到飘了,开始玩玄学。什么 BUG?狗屁!表演是心,不是技术!
他认为李红星被赞誉捧杀了,变得孤傲,沉溺于技术流噱头。一个演员失去对舞台的敬畏,沾沾自喜炫耀技术,就离死亡不远了 —— 他忘了表演的初心。
今天他来不是捧场,是准备棒杀。要亲手把这个被市场捧上神坛的年轻人狠狠拉下来。若看到半点炫技影子,他会第一个起身离场,绝不留情。他的离去,将是对导演和演员最沉重的打击。他决不允许轻浮炫耀的风气,污染国话圣地,亵渎话剧艺术。
“老陈。” 死寂中,倪大虹忽然开口,声音轻如梦呓又沙哑如砂纸,“别睡着了,开始了。”
陈保国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爆发无尽精光的眼睛,此刻只剩古井无波的审视,透着久经世事的沧桑。他倒要看看,这个全网封神的 BUG 到底有几分成色,配不配站在国话的舞台上。
“《无声的剃刀》,彩排,灯光起。” 侧台舞台监督的低沉声音,通过内部通讯传到每个角落。
厚重的丝绒大幕无声缓缓拉开。没有华丽布景,没有干冰追光,没有任何花哨效果。舞台上,只有模拟上世纪八十年代北京胡同的角落:一棵掉叶的老槐树,昏黄路灯投下嶙峋影子,还有一个破旧掉漆的剃头摊子。
灯光微亮模拟清晨微光,带着一丝清冷。一个瘦高的背影背对着观众,沉默整理着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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