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33言情!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司农寺正堂。

铜壶滴漏声格外清脆。

张勤坐在末席,看堂中悬挂的《武德年各道粮产比录》绢图。

关内道、江南道等处的朱砂标线较三年前普遍上扬三指宽。

河北道司仓参军呈上籍册时,手指在字样上摩挲:“前些年推广曲辕犁,粟亩产增至两石。”

他翻开泛黄的旧册,“武德三年时,亩产不过一石。”

老司农令抚须叹道:蓟县老农言,新犁省半牛力,深耕八寸不费劲。”

江南东道来的青袍官员更激动,茶盏磕在案上哐当响:“杭湖二州试行沤肥法,稻穗较往年多结二十粒!”

他展开田契副本,“有老农在契角画穗图,穗长竟达五寸。”

忽有书吏抬入袋去年秋稻,谷粒饱满得撑破麻袋缝线。

最令满堂哗然的是陇右道简报。

掌书记捧出串麦穗,穗头沉得压弯木托:“秦州旱地麦,因用代田法轮作,亩收三石。”

他掰开麦粒,往年旱地麦空壳多,今岁实粒占九成。”

满堂官员传看麦穗时,张勤默默记下:需改良代田法以适江淮黏土。

午时休会,众官围看新制农具模型。

河南府少尹指着水转筒车木样:“此物引洛水溉田,省却人力翻车。”

他掌心有厚茧,“去岁秋汛,筒车昼夜不停,救下千亩秧苗。”

忽闻堂外马蹄声,驿卒送来的河东急报称:并州官仓因新粮涌入,增建廒房。

暮鼓声中,张勤整理各地呈报。

他注意到山南道有老农在牒文角落画耧车改良图——添了个活动闸板,可精准控制播量。

老司农令临行拍他肩:“三载苦心,今粟满仓廪可期。”

而此刻长安城外,金灿灿的稻浪正随风起伏,穗头沉甸甸地叩响丰收的节拍。

青铜漏壶滴下最后一颗水珠。

铜磬声在梁柱间回荡,惊起了檐下宿雀。

张勤留下值夜,便不急着回宅。

他从袖中抽出一卷青藤纸,纸面还带着晨露的湿气。

老司农令陈公身子前倾时官袍窸窣作响。

“这请设农事学堂疏...

陈公的指节叩在永业田三字上,墨迹未干。

“县公当真愿割爱?堂内烛火摇曳,映得他银须泛黄光。

张勤展平纸卷,取笔蘸墨:渭水畔那一百亩熟地,土质最肥。”

他在纸角画方格,“五十亩划作试验田...”

“一半亩种关中新麦种,十五亩试江南稻,余十亩栽菜蔬。

笔尖顿住,“学舍用青砖砌,屋顶铺苇席防暑。余五亩种粟麻,收成够百人半月嚼谷。”

河北道来的李司仓插话:“金光门外确是妙选。每日卯时,郊农担菜进城必经此地。”

他掰着指头算,“辰时开讲,未时散学,不误农时。

张勤点头,笔尖点向城廓图:“学堂门前设井台,供农人歇脚饮水。廊下挂农谚牌,边喝水边认字。”

陈公忽然取过算盘:束修怎定?

张勤即答:“贫者以工代赈——整修学舍抵学费。富户缴粮,一季三斗粟。”

他添画粮仓图,“仓底铺石灰防潮,学童轮流值守验粮。”

工部来的王主事凑近看图纸:“建材何来?

张勤指渭水方向:“河滩鹅卵石砌墙基,后山伐竹为椽。”

还未离开的河北道司仓参军李大人捋着山羊须,茶盏在指间转了三圈才开口。

“这教员人选...总不能全指望司农寺的老爷们下乡吧?”他指尖蘸茶水在案上画圈。

“老农能辨菽麦,可《千字文》认得几个?”

张勤取过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司农寺每月逢十讲农时,逢五说农具。蒙馆先生教《千字文》,每日学十字。”

他推过一盘算珠,“束修按粮算,识百字抵一斗粟,会制犁抵三斗。”

老司农令陈公忽然用烟杆敲了敲青砖地:“女娃娃来学堂,岂不乱了纲常?”

张勤即展课程附件,指“蚕桑项下小字:“请织造局退役的蚕娘教浴种,妇人学最相宜。”

他取砚台压住纸角,“堂西设妇幼厢,置摇车纺车,带娃的娘子上课不误喂奶。”

工部王主事插话:“孩童闹腾怎办?”

张勤笑指窗外嬉闹的官眷子弟:“让大孩带小孩,背《节气歌》换饴糖。”

陈公凑近看,忽击节:“二十四节气...还能编成俚曲?”

张勤取茶壶将茶水倾在青瓷碟中,以箸蘸水在案面画圆:“春雨惊春清谷天。”

水痕在紫檀木上晕开成六个扇形,“这前六字,正对应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

河北道李司仓凑近细看案上水迹:“夏满芒夏暑相连...这是小满,是芒种?”

他手指跟着水痕划动。

“竟将夏季六节气缩成七字!”念到“秋处露秋寒霜降”时突然击掌。

“处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五节气串如珠链!”

“最妙是后半段。张勤以指节轻叩案面,发出梆子般的节奏。

“每月两节不变更,最多相差一两天。”

张勤再写下“冬雪雪冬小大寒:“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小寒、大寒,冬六月节气尽在此中。”

片刻后,纸上墨迹已干,但“每月两节的韵律犹在梁间回荡。

陈公提笔在奏章批注:“俚曲载农时,稚童可诵。

最妙是课程演示。

张勤取来不同土坯:黑土、黄土、沙土各一块,老农一摸便知肥瘠。

又画农具图,犁辕、耧车、镰刀俱用炭笔标尺寸。

时间流逝,方案渐成。

张勤添上最后一笔:“学堂后院可辟药圃,学子识得甘草柴胡。”

王主事忽然道:“可让太医署来讲药性?”

满堂哄笑间,烛泪凝在“妇幼堂”三字上,恍见来日农妇携幼就读的景象。

张勤再添上最后一句:“秋收后,以新粮酿醴酒,岁末宴请乡老。

晨光透窗时,张勤卷起文书时,听见堂外车马声。

正是郊农运菜进城的光景。

那卷青藤纸沉甸甸的,似已承载着未来犁铧破土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