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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言情 > 古言 > 掌印太自卑 > 第62章 文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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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可有人为难你?”宜阳看着他眉宇间即便刻意掩饰也难以完全消除的倦色,忍不住追问。她并非一无所知,宫中捧高踩低是常事,沈玠身份特殊,又是由她出面调来,难免会引人嫉妒或轻视。

沈玠心中一紧,立刻道:“并无人为难奴婢,李公公和诸位内官都…都很照拂奴婢。”他撒谎了。他不能让殿下再为他操心。这些微不足道的欺凌,是他理应承受的。

宜阳看着他低垂的、无比恭顺的头顶,心中泛起细细密密的酸涩。她怎会听不出这是违心之言?他总是这样…把自己看得那样轻,那样贱,仿佛所有的苦难都是他应得的,所有的善意都是他不配拥有的恩赐。

她有时会故意找些轻松的话题。 “今日我读了首诗,里面有一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说的就是现在的时节呢…” “今日小厨房做了桂花糕,甜而不腻,一会儿你带些回去。”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地告诉他,这世间除了黑暗和痛苦,也还有清风明月,甜糕诗词。她希望能在他一片荒芜的内心世界里,播下一点点光的种子。

沈玠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她询问时,才会谨慎地回应一两个字。他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但对殿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珍而重之地记在心里。殿下喜欢的糕点,殿下读过的诗,殿下感叹的秋色…这些都成了他贫瘠生命里最珍贵的收藏。

每日一个时辰的习字时光,短暂得如同指尖流沙。 时辰一到,无论宜阳是否还想继续教,沈玠都会准时告退,绝不肯多耽搁殿下片刻。他会将书案收拾得干干净净,毛笔清洗得一丝墨色不留,然后恭敬地行礼,退出那间让他眷恋不已的书房。

回到他那位于偏僻角落、潮湿阴冷的简陋住处,身体的疲惫和旧伤的隐痛才会彻底席卷而来。白日里在文书房长时间的弯腰、搬运、擦拭,使得他腹部的伤口总是在夜深人静时隐隐作痛,如同钝锯来回拉扯,折磨得他难以安眠。手臂和肩膀也因为过度劳累而酸胀不已。

但他往往会强撑着点燃一盏如豆的油灯,就着微弱的光线,拿出殿下赐下的纸张和笔墨——纸张他依旧舍不得多用,更多的是在便宜购得的草纸上——反复练习今日所学的字。每一笔,每一划,他都写得极其认真,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手腕酸痛得几乎握不住笔,他就用另一只手紧紧攥住手腕,继续写。额角的冷汗滴落下来,模糊了字迹,他就擦干了再写。

殿下说他“值得”。 殿下希望他“明理”。 殿下让他“好好当差”。

他必须做到。 这是支撑他忍受一切苦难,吞下所有屈辱的唯一信念。

他握着笔,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遍又一遍地书写着。窗外秋风呜咽,吹得破旧的窗纸噗噗作响,而屋内,只有笔尖划过粗纸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极轻极轻的咳嗽声。

永宁殿的温暖书房与文书房的冰冷尘埃,公主殿下指尖的温软与同僚们言语的尖刻,白日里的沉默隐忍与深夜里的咬牙坚持…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沈玠日复一日的生活。他在两极之间艰难地跋涉,唯一的企盼,便是每日那短暂的一个时辰,能见到那轮照亮他黑暗人生的皎月。

而他并不知道,那轮皎月,也在为他忧心,为他叹息,并默默关注着那看似平静的文书房下,可能涌动着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