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立刻卷裹上来,吹动她鬓边的碎发和衣裙,却吹不散她眼中坚定的光芒。她乘坐步辇,一路无话,径直前往乾元殿。
新帝萧景钰登基未久,政务繁忙,听闻宜阳公主急切求见,虽有些意外,还是宣了她进来。
乾元殿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与殿外的清冷和永宁殿的药味形成了鲜明对比。萧景钰正伏案批阅奏章,见宜阳进来,抬眸看了她一眼,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这位妹妹今日的神色不同往常,那份惯常的温婉下,藏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决绝。
皇妹此时过来,所为何事?”他放下朱笔,语气带着兄长式的探询。
宜阳敛衽行礼,目光清亮,直视天颜,没有任何迂回:“皇兄,臣妹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恳请皇兄允准。”
“哦?何事让你如此郑重?”萧景钰微微挑眉。
“臣妹请求皇兄,允准臣妹于京郊西山南麓僻静处修建一座别院,并准允臣妹携沈玠离宫长住。”她的声音清晰、稳定,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坦然。
乾元殿内空气瞬间凝滞。侍立内侍将头埋得更低。
萧景钰彻底愣住,旋即眉头紧锁,帝王威仪自然而发:“宜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离宫别居?还是与一内侍?此非儿戏!皇家体统何在?你的清誉还要不要了?”他刻意忽略了那呼之欲出的真实原因,只以礼法相责。
“皇兄,”宜阳毫无惧色,上前一步,语气急切却坚定,“臣妹知道此事惊世骇俗,于礼不合。但臣妹心意已决,非如此不可。”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掩饰,眼中水光氤氲,却闪烁着为爱抗争的熠熠光芒:“沈玠今日病势骤沉,太医诊过……已是时日无多。皇兄,他活不长了……”声音哽咽,却依旧用力维持着清晰,“臣妹……臣妹心悦他,您与母后早已心知肚明。臣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宫里这般熬干最后一点心血!臣妹要带他走,离开这里,去一个只有我们、能让他真正安心静养的地方。这是臣妹唯一所求!”
她直接撕开了那层薄弱的遮掩,将少女最赤诚炽热的心意摊开在兄长面前,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
萧景钰看着妹妹泪光闪烁却无比执拗的眼睛,心中重重一震。他确实早知妹妹对那内侍情根深种,却未料到竟深至此种地步,更未料到沈玠已至油尽灯枯之境。(妹妹开心便好。)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他深知宜阳外柔内刚的性子,此刻她的眼神告诉他,任何阻拦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何况,沈玠……那人确实忠谨,对宜阳也是忠心,可惜了。一个将死之人,成全了妹妹这片痴心,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通融。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此生第一次如此恳求他。
帝王的心肠在权衡利弊与亲情间摇摆。礼法物议固然重要,但妹妹的幸福与性命……他揉了揉眉心,声音缓和下来,却仍带着凝重:“即便你心意已决,沈玠病重需静养,在宫中择一静苑亦可,何须你亲自离宫陪伴?此例一开,后果你可想过?”
“不一样的,皇兄!”宜阳摇头,泪水终于滑落,“宫里的静养,终究是在规矩之下。他心思重,即便病中亦不敢真正放松。唯有彻底离开皇宫,到一个没有宫规束缚、没有过往阴霾、无需他时刻紧绷心神应对周遭的地方,他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至少……最后的日子能过得安宁舒心些。皇兄,臣妹爱他,只想他好,求皇兄成全!”她再次深深拜下。
萧景钰沉默地看着伏地哀求的妹妹,她那句“臣妹爱他”反复在他耳边回响。良久,他终是叹了口气,带着一丝妥协与无奈:“罢了。皇妹既已思虑周全,痴心至此,朕若再阻拦……”
他话未说完,宜阳眼中已迸发出璀璨的希冀之光。
“但是,”萧景钰话锋一转,面色沉肃,“朕可以准你,但有一关,需你自己去过。母后那里,朕只能从旁劝说,若她坚决不允,朕亦不能强行下旨,否则便是不孝。你……明白吗?”
太后的性子,最重礼法规矩,对宜阳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更是心知肚明且深以为忧。这一关,注定艰难。
宜阳的心微微一沉,随即却被更强大的决心充满:“臣妹明白。臣妹这就去求见母后。”
坤宁宫。
太后听闻宜阳求见,本是欣悦,然而当宜阳将她的请求与那份不容错辨的炽热爱意毫无保留地袒露时,慈宁宫内的暖意瞬间冻结。
“荒谬!无耻!”太后猛地一拍凤座,勃然大怒,脸上尽是惊骇、愤怒与难以置信,“宜阳!你疯了不成?!为了一个阉人,你竟要自甘堕落至此?!离宫同居?这种不知廉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的身份呢?你的廉耻呢?皇家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太后的斥骂如同冰雹,毫不留情地砸向宜阳。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女儿竟痴迷那个低贱的内侍到如此丧失理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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