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日历撕拉一下翻到了十月末,长白山脚底下这风,就跟后娘的手巴掌似的,抽在脸上生疼。天儿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彩压得低低的,好像一伸手就能够着。屯子里的老人都叨咕,看这天头,怕是头场大雪憋着劲儿呢,说不好哪天就得劈头盖脸砸下来。
赵卫国站在自家新盖的砖房院里,抬头看了看天,又伸手摸了摸外墙的砖缝。新房虽好,但这年头盖房,缝隙勾抹得再仔细,也架不住北风无孔不入。他重生回来,可是深知这头一个冬天在新房里过得暖和不暖和,至关重要。要是屋里四处漏风,烧再多柴火也是白搭,人遭罪不说,还容易冻出毛病。
“猛子,铁柱!别猫屋里扯犊子了,出来干活!”赵卫国冲着厢房喊了一嗓子。王猛和铁柱正围着火盆啃冻梨,闻声赶紧趿拉着鞋跑出来。
“卫国,啥指示?”王猛吸溜着鼻子问,这天气,在屋里不觉得,一出来那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
“这天儿瞅着不对付,咱得赶紧把房子再拾掇拾掇,把该堵的缝儿都堵上,不然等大雪封门,屋里就得成冰窖了。”赵卫国说着,指了指房檐、窗户和墙根。
铁柱憨厚地点点头:“是该拾掇了,俺家那老屋,俺爹前几天就用泥把墙缝糊了一遍。”
王猛搓着手:“咋整?你说咋干咱就咋干!”
赵卫国早有准备,他重生前虽然没亲手干过这些,但见识过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保温材料,对原理门儿清,再加上原身从小在屯子里长大,看也看会了。他指挥道:“猛子,你去河边,捞几筐那种又细又粘的黄泥,记住,要河湾子底下那种,沙土少的。铁柱,你去场院,抱几捆最干爽的羊草过来,要长的。我去和点麻刀灰,咱今天主要把窗户缝、门缝,还有墙根跟地面接茬的地方,都给它糊严实了!”
“得令!”王猛和铁柱分头行动。赵卫国则进了仓房,找出秋天就准备好的石灰粉和一小捆麻(麻刀,是用旧麻绳、麻袋等剁碎而成,掺在灰泥里能防裂)。这麻刀灰,是那时候糊缝、抹墙的好东西,比光用泥巴结实耐用。
黑豹似乎也知道这是在为过冬做准备,兴奋地跟在赵卫国脚前脚后转悠,时不时用鼻子嗅嗅石灰袋子,被呛得打了个喷嚏,甩甩脑袋跑开,没一会儿又凑过来。
赵卫国找了个破铁盆,先把石灰粉倒进去,加上水,用一根木棍慢慢搅拌。石灰遇水发出“滋滋”的响声,冒着热气。等石灰化开成膏状,再把剁得细细的麻刀均匀地撒进去,继续搅拌,直到灰泥变得粘稠而有韧性。
这时候,王猛和铁柱也把材料和工具都弄回来了。黄泥倒在院里,铁柱往里面掺和切短的羊草,这是为了增加泥的拉力和保温性,防止干裂。王猛则找来几把旧菜刀、抹子,还有一堆裁好的厚实牛皮纸和老报纸。
“来,咱分头干!”赵卫国挽起袖子,“铁柱,你负责墙根儿。用这黄泥羊草和的泥,把房子外墙根和地面接缝的地方,都给我堵死,糊出个小斜坡来,防止风从底下钻进去。”
“明白!”铁柱答应一声,蹲下身就开始用手捧起泥巴,往墙根糊弄。这活儿不需要多精细,但得仔细,不能留死角。
“猛子,咱俩弄窗户。”赵卫国端着和好的麻刀灰,走到窗前。这年头新房安的也是木窗户,虽然做了榫卯,但木头干缩湿胀,缝隙在所难免。赵卫国先用小铲子把窗户框与墙体连接处的旧浮灰清理干净,然后用抹子挑起麻刀灰,仔细地把所有缝隙填满、抹平。
“卫国,这玩意儿能行吗?别一下雨再给冲没了。”王猛有点怀疑。
“这是麻刀灰,干了比石头还硬,雨水轻易冲不垮。比光用泥巴强多了。”赵卫国一边熟练地操作一边解释,“等灰干了,咱再往上糊一层厚牛皮纸,双层保险。”
糊完窗框外面的缝,还得处理窗户扇本身。赵卫国让王猛把裁好的牛皮纸条刷上浆糊,沿着窗户扇与窗框接触的边缘贴上,这样可以进一步密封。最后,才是最关键的一步——糊窗缝。他们用的是老报纸,撕成一条一条,用白面打的浆糊,从上到下,一条压一条,把窗户扇所有的缝隙都糊得严严实实。
“我的妈呀,这一糊上,屋里不黑了吗?”王猛看着瞬间失去采光功能的窗户,咧了咧嘴。
“黑点就黑点,总比冻死强。”赵卫国不为所动,“等开春天气暖和了,一捅就开。这叫‘猫冬’,懂不?就得跟猫似的,找个暖和窝趴着。”
干这活儿需要耐心和细致。赵卫国手法稳当,糊出来的窗缝平整服帖。王猛毛手毛脚,不是浆糊抹多了淌得到处都是,就是报纸没贴平鼓着包,被赵卫国笑骂着拆了重糊。
“滚犊子!这玩意儿也得看天赋,你看你糊的,跟狗啃的似的!”赵卫国笑骂道。
“俺这就不错了!你让铁柱来,他糊得还不如俺呢!”王猛不服气地嚷嚷,引得正在和泥的铁柱抬头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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