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下雪了!”
陈小九一早推开门,就见刘伯正挥舞着竹扫帚,在院里扫出一条通向柴房的小径。雪沫子顺着扫帚尖飞起来。檐角的冰棱比昨日更长了些,垂在半空晶莹剔透,被晨光映得泛着七彩光晕。
“伯,我来吧。”陈小九赶紧接过扫帚,入手沉甸甸的——这雪下得密,积了足有半尺厚,扫起来格外费力气。
扫完雪,陈小九提起个布包,里面装的雪酿糖,切成了小块,”他拍了拍布包,“我去镇上转一圈,给娃娃们分分。”
刘伯直起腰,往他手里塞了羊皮手套:“戴严实点,别冻着。早去早回,晌午我炖羊肉汤。”
陈小九应着,揣好布包往镇街走。刚出门口,就撞见卖豆腐的李婶推着独轮车过来,车板上的豆腐块裹着棉絮,白嫩嫩的透着热气。“小九师傅,新年好哟!”李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车把上还挂着串红绸。
“李婶新年好,生意兴隆!”陈小九赶紧作揖,解开布包往她手里塞了三块糖,“给虎子留着,雪酿糖,不粘牙。”
“你这孩子,总想着旁人。”李婶想往他兜里塞块热豆腐。
“婶子您给我家送一块豆腐去,刘伯在家呢。”
“好呢。”李婶跨门进去送豆腐去了。
陈小九他往街心走,没多远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王家的珏儿举着根红绸带,跑在最前头,绸带在雪地里拖出道红痕;李家二丫穿着新做的绿袄,辫子上绑着绒球,跑起来一晃一晃的;还有几个穿开裆裤的小不点,跌跌撞撞地追着,棉鞋上沾着雪泥,嘴里喊着“小九哥哥”,声音脆得像冰凌相碰。
“都别急,人人有份。”陈小九蹲下身,解开布包。
雪酿糖块切得方方正正,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甜香漫开来,惹得娃娃们直咂嘴。
他挨个往孩子们手里塞糖,指尖触到他们冻得通红的小手,像碰着了小萝卜。
“去张老爷家拜年咯!”陈小九忽然喊了一嗓子。孩子们顿时欢呼起来,簇拥着他往镇子东头走。
张府的朱漆大门敞着,门楼上挂着红绸绣球,两扇门上的桃符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朱砂字迹被雪映得格外鲜亮。
门房见了他们,笑着往里喊:“老爷,小九师傅带孩子们来拜年了!”
“张奶奶,张伯父,新年好!”陈小九刚进院,就对着廊下作揖。张老爷披着件藏青皮袍,正陪着老太太在竹椅上晒太阳,老太太膝头盖着厚毡毯。老太太戴着貂皮抹额,手里攥着串紫檀佛珠,见了陈小九,忙让丫鬟递过个红包:“好孩子,岁岁平安。”
红包沉甸甸的,陈小九捏在手里,刚要道谢,就见蓉娘从里屋掀着帘子跑出来。
小姑娘穿件水红夹袄,裙摆上绣着缠枝莲,跑起来像朵移动的花,看见陈小九身后的孩子们,眼睛亮得像两颗星:“爹!我也想跟九哥哥出去玩!”
“你这丫头,刚吃完早饭就野。”张老爷假意板起脸,眼角却带着笑,“让春桃跟着,别跑太远。对了,昨儿长安捎来的林檎果,装一篮让春桃提着,先放你九哥哥家,回头你们玩累了去取。”
蓉娘立刻蹦起来,拉着陈小九的袖子就往外跑:“快走快走!我知道西边竹林里有冬笋,咱去挖几个!”丫鬟春桃提着竹篮跟在后面。
这下队伍更热闹了。蓉娘像只快活的小雀,一会儿给孩子们讲长安的灯市有多热闹,说有能飞上天的孔明灯;一会儿又哼起新学的童谣,调子软软糯糯的。陈小九被她拉着,手里的糖包很快见了底,心里却被孩子们的笑声填得满满的,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到镇西头的老槐树下,忽有个穿蓝布袄的小娃从竹林方向跑过来,棉鞋上沾着泥雪,裤脚都湿透了,哭得满脸是泪:“小九哥哥!竹林里有熊!好大的熊!黑白的!我想赶它走,它朝我呲牙咧嘴的,好吓人!”
孩子们顿时安静了,珏儿往陈小九身后缩了缩,攥着他的衣角:“熊……熊会吃人吗?”蓉娘也攥紧了陈小九的手,指节都发白了,眼里却闪着好奇:“黑白的熊?啥样子的啊?是不是像画里的神兽?”
陈小九拍了拍她的肩:“别怕,我去瞧瞧。你们在这儿等着,别乱跑。”
“我也要去!”蓉娘梗着脖子,不肯松手,转头对春桃说:“你先把篮子送九哥哥家,我跟九哥哥去去就回。”说着伸手往竹篮里拿了两个林檎果,揣进棉袄兜里,“这两个我先拿着,一会儿吃。”
陈小九拗不过她,只好让珏儿带着小孩子们在老槐树下等着,自己带着蓉娘和报信的小娃往竹林走。
越靠近竹林,雪越深,踩下去能没到脚踝,枯枝在脚下发出“咔嚓”的轻响,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来,雪沫子从枝头簌簌落下。
那小娃指着一片密竹:“就在那儿!我看见它抱着竹子啃呢,咔嚓咔嚓的,可响了!”
陈小九拨开覆雪的竹枝,眼前的景象让他和蓉娘都屏住了呼吸——雪地上坐着个圆滚滚的大家伙,足有半人高,黑毛油亮得像缎子,白毛雪白雪白的,尤其是眼圈和耳朵那圈黑,像是用浓墨画上去的,正抱着根青竹啃得欢,竹渣子掉了满身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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