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郎君!老夫可算见着你了!”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你的新药能救了老夫的命,这份情,我记下了!”
陈睿见秦琼进门时气色虽缓,眉宇间仍带着刚犯过病的疲惫,心里便有了数,连忙迎上去:“秦伯父快请进,外面天寒。”
秦琼大步走进屋,目光先被案上那套玻璃蒸馏器吸引了——几只亮晶晶的瓶子串联着,最后一只里盛着清澈的液体,旁边还摆着个银质小秤,秤盘里放着些白色粉末。
“小郎君这是在忙什么?”他凑近闻了闻,一股浓烈的酒香混着药味飘过来。
“在做些提纯的活计。”陈睿请他坐下,惠婶端来热茶,他才笑道,“秦伯父定是用过那硝酸甘油了?”
秦琼端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郑重起身,对着陈睿拱手一揖:“正是!方才在药局发作得厉害,亏得仙长用了你的药,片刻就缓过来了。小郎君,这份情,老夫记下了!”他想起自己方才胸痛欲裂的模样,至今心有余悸。
“伯父言重了。”陈睿连忙扶住他,“我也是偶然得的这药,能对伯父的症,是侥幸。说起来,我早该想到您征战多年,心脉难免有亏,该早些送药过去才是。”
秦琼摆摆手,目光又落回蒸馏器上:“你这瓶里是酒?闻着比军中的烈酒还冲。”
“算是酒的‘精华’吧。”
陈睿拿起那只盛着无水乙醇的瓶子,“这叫无水乙醇,是从酒里反复提纯出来的,几乎不含水。
您用的硝酸甘油是液体,不好携带,我想把它和山药粉混在一起,用这乙醇做粘合剂,压成药片,方便您揣在身上,万一发病,随时能取用。”
秦琼听得连连点头:“还是小郎君想得周到!这液体确实不方便,若是做成药片,像带干粮似的揣着,就不怕来不及了。”
他又叹道,“说起来,老夫真是小看你了。原以为你只会造些玻璃镜子、钢弩器械,没成想连救命的药都能弄出来,当真是少年有为。”
陈睿笑了笑,转而问起北边的战事:“听说陛下要对突厥用兵了?”
提到战事,秦琼的眼神亮了些,随即又黯淡下去:“是啊,李靖将军、李绩将军都已点兵,就等陛下下令了。只是……”他摸了摸胸口。
“老夫这身子骨,怕是上不了战场了,只能在府里看着兵书着急。”
“伯父不必懊恼。”陈睿道,“上战场杀敌是功,把一身本事传下去,更是大功。您征战多年,经的战阵、练的士卒,都是旁人比不了的经验,若是能写成书,让后生们学着,岂不是比亲自上阵更能护佑大唐?”
秦琼愣了愣:“写书?老夫是个粗人,哪会舞文弄墨?”
“不必写得华丽,记实事就行。”陈睿道,“比如您当年在列人之战如何破敌,如何三挡杨林,用的什么阵法,如何鼓舞士气,如何训练士卒,如何练习武艺……这些都是真东西。再者,您还可以建言陛下,设立个军校,招些军中将领的子弟,让您这样的老将去授课,教他们武艺、兵法,把经验一代代传下去,大唐的军威才能越来越盛。”
“设立军校?跟你那个百工学校一样的军校?”秦琼眼睛猛地一亮,手里的茶杯差点没端稳,“这个法子好!老夫当年跟着隋军征战,多少好本事都随着老弟兄们去了,若是能有个地方专门传艺,何愁军中无将?”
他越想越激动,站起身道,“小郎君这话点醒老夫了!等会儿我就去宫里见陛下,说说这事儿!”
见他来了精神,陈睿也笑道:“伯父觉得可行就好。”
他从木盒里取出个小玻璃瓶,“这药您先拿着,每次发作滴一滴在舌下,切记避光存放,打开后两个月就得换。等我把片剂做好了,再给您送些过去。还有别贴身放!”
秦琼接过瓶子,像捧着宝贝似捧在手里:“多谢小郎君!那老夫就不打扰你做药了,改日再登门道谢!”
他说着,脚步轻快地往外走,竟比来时精神了许多。
秦琼刚走,院门口就传来孙小筱的声音:“师弟!我来了!”
只见孙小筱裹着那件厚厚的短棉袄,怀里抱着个瓷罐,冻得鼻尖通红,身后还跟着个伙计。
“我听徒弟说秦将军来了,没耽误你们说话吧?”她把瓷罐放在案上,“山药粉我磨好了,你看合不合用?”
陈睿打开罐子,里面的山药粉雪白细腻,倒出一点在指间捻了捻,笑道:“正好!我这无水酒精也提纯完了,咱们这就试试。”
两人在院子里支起张案子,孙小筱先倒出山药粉,陈睿则用小秤称了硝酸甘油,按比例倒在粉里,再慢慢加入无水乙醇,用竹片轻轻拌匀。
药粉渐渐变成浅灰色的糊状物,捏起来能成团,轻碰就散,正是合适的硬度。
“可以压片了。”孙小筱拿出铜模子,那模子是个长方形的铜板,上面刻着几十个大小一样的圆坑。
她把药糊填进坑里,用木槌轻轻混动,直到药糊填满每个角落,再倒扣过来,轻轻一磕,二十片圆圆的白色片剂就落在铺好的宣纸上,边缘光滑,厚薄均匀。
“行了!”孙小筱拿起一片看了看,笑得眉眼弯弯。
两人分工合作,陈睿负责拌药糊,孙小筱负责压片,很快就做了三四百片。
等片剂晾干,孙小筱又熔了蜜蜡,用小刷子在每片上刷了层薄衣,防潮又避光。
最后装进深色玻璃瓶里,每瓶装二十片,一共装了十八瓶,还多了了十几片又装了一瓶。
“贴上标签。”陈睿取来纸笔,写下“硝酸甘油片”,又注上“舌下含服,每次一片,避光存放”。
孙小筱拿起一瓶,对着光看了看,片剂在棕色瓶里泛着淡淡的光,像一粒粒小小的救命符。
“这下,秦将军他们就能随时带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