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的喧嚣渐渐散去,孩子们各自归家,王府重归宁静。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也给庭院中那棵石榴树和老两口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墨骁珩和虞怀瑾没有立刻回房,依旧坐在凉亭下,享受着这喧闹过后的静谧。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孩子们的欢笑声和茶点的甜香。
“累了么?”墨骁珩侧头,看着妻子在暮色中愈发柔和的侧脸。
虞怀瑾摇摇头,唇角噙着满足的笑意:“看着他们,心里只有欢喜,怎么会累。”她顿了顿,轻声道,“只是觉得,这日子,真像一场梦。一场……极好极好的梦。”
从那个被所有人嘲笑着踏入战王府的商户女,到如今儿孙满堂、被尊为“国士之家”基石的老封君,这一路,跌宕起伏,若非亲身经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墨骁珩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不再光滑的手背,目光悠远:“是啊,一场梦。若不是你,我恐怕早已在那场瘫痪的噩梦中腐烂发臭,哪有后来的站起来,更没有如今的儿孙绕膝。”
他想起了最初那段黑暗的岁月,想起了虞怀瑾如何一点一点,用她的耐心和智慧,撬开他封闭绝望的心门。
“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做康复按压吗?”墨骁珩忽然低笑出声,“我疼得龇牙咧嘴,骂你是‘庸医’,说你‘没安好心’。”
虞怀瑾也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像盛开的菊花:“怎么不记得?你那时脾气坏得像块石头,又臭又硬。我一边按,一边在心里默念‘这是病人,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难为你了。”墨骁珩握紧她的手,语气里带着一丝后知后觉的歉意和浓浓的感激。
“不难为。”虞怀瑾看着他,眼神清澈而真诚,“我知道,你那不是坏,是怕。怕再也站不起来,怕成为永远的废人,怕拖累所有人。”
墨骁珩沉默了片刻,缓缓点头:“是,是怕。但你……你好像从来不怕。不怕我的坏脾气,不怕王府这个烂摊子,不怕外面那些风言风语。”
“我也怕过。”虞怀瑾轻声道,目光投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那里,第一颗星子已悄然亮起,“刚嫁进来的时候,看着一屋子的问题,看着你对我的排斥,我也偷偷哭过,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选错了路。”
“那后来怎么……”墨骁珩追问,这是他很少触及的,妻子内心深处的脆弱。
虞怀瑾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脸上,笑容温婉而坚韧:“后来我想通了。牌已经抓在手里了,是好是烂,抱怨都没有用。唯一的出路,就是想办法把这张烂牌打好。你瘫痪,我就想办法让你站起来;孩子们顽劣,我就发现他们的好,引导他们走上正路;王府拮据,我就想办法赚钱。路是人走出来的,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她的语气平和,却带着一股穿透岁月的力量。这就是她贯穿一生的信念,也是她能将一手世人眼中的“烂牌”,打出惊天“王炸”的根本原因。
这时,已经颇有少年老成模样的启明去而复返,他手中拿着一卷书,脸上带着一丝困惑。
“祖父,祖母,”他行了一礼,迟疑地开口,“孙儿近日读杂记,看到许多文人侠客,皆以‘追寻星辰大海’为毕生志向。孙儿不解,何为‘星辰大海’?是如东海那般壮阔无垠?还是如夜空星子那般璀璨神秘?这追寻,又该去往何方?”
墨骁珩与虞怀瑾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然的笑意。这个问题,由他们来回答,再合适不过。
虞怀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温和地反问:“启明,你觉得,咱们家如今,算不算拥有了‘星辰大海’?”
小启明认真想了想,看了看慈祥的祖父母,想到威风凛凛的二叔、精明能干的三姑姑、沉稳持重的父亲,还有那块御笔亲书的“国士之家”金匾,他肯定地点点头:“算!咱们家如今富贵荣耀,儿孙成才,自然是拥有了星辰大海!”
墨骁珩却摇了摇头,他拉过孙子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的石凳上,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启明,你看到的,是结果,是别人眼中的‘星辰大海’。但祖父和祖母的‘星辰大海’,并非始于这富贵荣耀。”
他指向虞怀瑾,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与敬重:“祖父的星辰大海,始于你祖母不顾嘲笑,踏入这死气沉沉的王府那一刻。是她,将我从泥潭里拉起来,让我重新看到了‘生’的光芒。”
虞怀瑾接口道,目光温柔地回望他:“祖母的星辰大海,始于你祖父即便身处绝望,骨子里却从未真正放弃的坚韧。是他,给了我一个尽管破碎,却可以让我施展拳脚、证明自己的‘家’。”
墨骁珩继续道,目光扫过这熟悉的一草一木:“我们的星辰大海,是云辰幡然醒悟,挑灯夜读的每一个夜晚;是云锋将蛮力用于正途,在校场挥洒的每一滴汗水;是云柔用一支珠花,开启她商业版图的第一步;是玉琳放下偏见,真心唤你祖母那一声‘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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