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早已无法在众人心中掀起更多波澜。
在这个微生物被活跃元素逐渐替代的世界,腐烂成为一种奢侈。埋入土中,只会成为地下虫群安稳的盛宴;曝于荒野,又恐滋生难以预料的异变。焚烧,成了唯一干净、也最无奈的选择。
如今,那些蚂蚁替他们省去了搜集的步骤,却也让这“处理”显得更加诡异和屈辱。没有人放那些躲藏起来的普通人出来,此刻的外界,精神的冲击远胜于物理的危险。只有进化者们,拖着被花榕儿以又一颗果实能量治愈了七七八八、却依旧疲惫麻木的身躯,走了出来,开始处理这座死亡城市。
血迹,浸透了每一寸土地,汇聚成暗红色的泥泞。那股冲天而起的、浓烈到化不开的铁锈腥气,仿佛比之前那带着甜腻香气的致命毒雾更加恐怖,它无孔不入,钻入鼻腔,黏附在皮肤上,成为一种精神的烙印。
上亿的生命在这里消逝——虫族的、丧尸的——此刻,也显得无关紧要了。当数量庞大到一个界限,便仅仅成了一个数字,一个概念,失去了其背后代表的一个个鲜活(或曾经鲜活)的存在。
沈墨白立于一片断壁残垣之上,目光扫过这片血色地狱。
人族的损失统计被粗略地报了上来:进化者,六、七级的中坚力量折损近半;普通人,在最后的混乱与封闭中,也死了几万。异变者那边,力量型炮灰损失了十几万。而作为虫潮主要消耗品的丧尸,则是被彻底清除,数量……无从计算,也没人想去计算。
它们被归类为“非我族类”,这是唯一能让人心稍安的理由。仿佛将这些扭曲的、曾经同源的怪物排除出“生命”的范畴,今日这尸山血海便不再是同类的相残,而只是一场必要的、残酷的“清理”。
麻木的进化者们催动着异能,土系能力者将大片大片的血污连同泥土一同翻起、压实,试图掩埋那刺目的颜色;火系能力者则精准地点燃一处处堆积的残骸,黑烟滚滚,带着蛋白质烧焦的独特气味,与血腥味混合,构成末日之后最寻常的景象。机械改造者们沉默地操作着设备,清理着大型障碍,金属的碰撞声在死寂的城市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一次,他们没有急于修筑更高、更厚的城墙。
或许是因为明白,在某些存在面前,城墙毫无意义。
或许是因为,心墙已筑得太高,太厚,再也无力去管那外在的壁垒了。
沈墨白看着这一切,看着那升腾的黑烟将天空染成灰蒙蒙的一片。人族的伤亡数字在他脑中回响,与眼前这堪比地狱的景象形成了冰冷的对比。胜利的代价,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而这,仅仅只是开始。在他记忆的长河中,这惨烈的一幕,不过是即将到来的、更大洪流中的一朵浪花。
他闭上眼睛,那血腥与焦糊的气息,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重量,压在他的心头,沉甸甸的,预示着一个更加艰难的未来。
战场清理的工作在麻木中进行,而一个更为沉重的问题,已然摆在了所有幸存高层面前——该如何处理远方那株驱动了这场浩劫的变异夹竹桃?
他们心知肚明,自己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去“处理”它。连它驱使的虫潮都几乎将他们覆灭,直面其本体,无异于自取灭亡。
所有幸存下来的八级强者——人类与异变者中的顶尖存在,在这场惨烈大战中竟无人陨落,不知是幸运还是讽刺——聚集在了一处相对完整的广场上。脚下的血迹尚未干涸,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焦糊味,构成了这次会议最残酷的背景。
低阶的异能者、操作机械的人员以及智慧型、力量型异变者,仍在远处默默地处理着废墟与残骸。推土机、挖掘机等重型机械发出沉闷的轰鸣,试图将这场噩梦的痕迹从物理上抹去,尽管谁都知道,它早已刻入灵魂。
“斩草,必须除根!” 一位人类八级强者声音沙哑而坚定,他的一条手臂还缠绕着绷带,眼神里是未熄的怒火与后怕,“只要那株该死的植物还在,它就能培育出新的虫潮!今天我们能侥幸活下来,下一次呢?谁能保证那棵树还会出现?”
沉默片刻,另一位八级强者,一位面容冷峻的风系异能者,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疲惫的嘲讽:“谁去?你去吗?你打得过吗?”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们所有人加起来,够它本体塞牙缝吗?”
最先开口的那人猛地看向一直沉默的沈墨白,眼中带着一丝最后的期盼:“不是有那棵树吗?沈先生,它听你的……能否请它……”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墨白身上。
沈墨白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上那些或期盼、或审视、或复杂的视线,声音清晰却不容置疑:“花榕儿,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附庸。她有自己的意志与选择,没有谁,包括我,能够强迫她做任何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你们也亲眼看见了,她降临此地,未曾主动伤害任何一个人类,也未曾碾死任何一只虫子。她的行为,源于她自身对‘生命存在’的理解。现在,你们指望我去说服她,去消灭一片森林,去屠戮亿万在她眼中或许并无本质不同的‘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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