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没再问,低头一笔一笔地描绘钱袋的穗子,铅笔在纸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
风吹起她的刘海,我看见她手背上有个小疤,和刘翠花锁骨上的疤形状极其相似——命运总爱把印记刻在最亲的人身上,深的浅的,都是同一块碑。
夜深之后,我坐在堂屋抄写手语图解本。
煤油灯芯结了朵灯花,“啪”地炸开,火星溅在纸上,烫出个小圆洞,焦味瞬间弥漫。
窗外的月亮爬过老槐树,把影子投在院门上,铁锁链在风中晃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像某种缓慢的倒计时。
我抄到“危险”的手势时,突然停了笔。
铁门链晃动的节奏不对——白天李聋子离开时,是先拉三下,再停顿两秒,最后轻甩一下。
现在这声音,拉三下,停顿两秒,轻甩一下……分毫不差。
我的心跳得肋骨生疼,像被无形的手攥紧。
我伸手摸向枕头下的剪刀,金属柄冰冷刺骨,掌心却渗出细密的汗,让刀柄滑溜溜的。
如果是李聋子,说明他可能发现了什么;如果是有人模仿,那对方连他的习惯都摸透了——无论是哪种情况,今晚都是个局。
可我不能逃。
小满在里屋睡得正香,她的图画本摊在床头,最新那页的“初七”两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像沉在水底的磷火。
风突然大了,铁门链晃得更急,像被无形的手疯狂摇晃。
我盯着门缝透进来的月光,看见一道影子从院墙外闪过——不是李聋子宽厚的肩膀,而是更瘦一些的轮廓。
手心里全是汗,剪刀柄滑溜溜的。
我站起来,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离院门还有三步时,锁链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指甲刮门栓的声音,“吱呀——”
门开了一条缝,月光透进来,照出一张脸。
是李聋子。
可他的眼睛太亮了,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在夜里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