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压缩机的嗡嗡声就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野兽,发出低沉的咆哮,那震动顺着金属外壳爬进我的膝盖,震得我牙根发酸。
我蜷在夹层里,指尖几乎被冻得失去知觉,颤抖着捏住那张比指甲盖还小的存储卡,边缘硌得指腹生疼。
冷气从脚底往上漫,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寒意顺着脊椎一寸寸攀爬,仿佛血液正在凝成冰碴,在血管里缓慢地摩擦。
手机屏幕幽幽亮着,老K抚摸模型的画面无声循环。
那张脸——和我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蜡质的光泽,嘴唇微启,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壳。
可真正刺穿我耳膜的,是他梦呓般的低语,一遍又一遍,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鼓膜深处,嗡嗡作响,挥之不去——“你要是能哭,就好了。”
不是模型不能有情绪。
而是他们害怕情绪。
更准确地说,他们害怕情绪会像一把钥匙,打开那扇被死死焊住的、通往“原型记忆”的大门。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脑海。
我猛地关掉视频,意识几乎本能地沉入金手指的数据库,调取关于母亲的一切信息。
档案页面冰冷地展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雕刻出来的,浮现在我眼前,带着金属的寒光。
编号:林氏07。
身份:第一序列原型体。
手术时间:凌晨三点十三分。
关键指标:脑电波频率与红烛燃烧周期完全同步。
红烛……赵婆子……那些用“净化”失败者骨灰制成的蜡烛……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指尖触到屏幕边缘,传来一阵刺骨的凉。
每一个细节,每一条记录,都像一条条冰冷的铁链,缠上我的脖颈,把我拖向一个令人窒息的深渊。
真相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姿态呈现在我眼前——我的母亲,林晚音,是他们第一个,也是最成功的“活体模型”实验品。
她不是被复制的对象,她是所有复制品的源头。
屋外传来一阵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踩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
是阿九。
他抱着那个被我换掉的假模型,离开了供销社。
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混在夜风里,像蛇在枯叶上爬行。
我屏住呼吸,躲在通风管道的尽头,铁锈的腥味混着灰尘钻进鼻腔,呛得我喉咙发痒,却不敢咳嗽。
我听着他的脚步声,左脚落地,沉闷如鼓;右脚抬起,拖行半寸,再落下——中间有极其细微的停顿。
我的金手指在脑海中自动分析——从左脚触地到右脚触地,间隔零点三秒。
比昨晚,又慢了。
他的身体正在被系统侵蚀,就像一台逐渐生锈的机器,关节在摩擦中发出只有我能听见的、微弱的“咔”声。
一种冲动驱使着我。
我从怀里掏出那块老式怀表,冰冷的金属贴在我的掌心,像一块刚从冰水里捞出的铁片。
我把它轻轻抵在通风管道的内壁上,用指甲模仿着阿九的脚步声,重现那个独特的、带着迟滞的节奏。
一下,停顿零点三秒,再一下。
金属与铁管碰撞,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就在我敲击到第三个循环时,藏在床底下的那台老式胶卷放映机,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竟然再次启动了。
没有胶卷,没有电源,它就像一个被咒语唤醒的幽灵,在布满灰尘的墙壁上投射出一片摇晃的光影。
光影中,是那间我在无数次噩梦中见过的手术室。
母亲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灯光照在她额角,泛着油亮的光。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我的金手指就像一台破译机,自动将她的唇语转换成文字,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昭亭,带她走。”
顾昭亭!
这个名字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认知。
母亲的遗言里,竟然提到了顾昭亭!
为什么?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这段影像,这段遗言,我从未手动录入过。
它就像一段被深埋在我记忆最底层的碎片,被刚才那个特定的节奏——阿九的脚步声——强行唤醒了。
我的金手指,并非一个简单的外部数据库,它与我被压抑的记忆,早已融为一体。
夜色更深了。
窗外传来极轻的抓挠声,像猫,又像指甲在木头上缓慢刮动。
我警惕地握紧藏在袖子里的手术刀,刀柄的金属棱角硌进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
我慢慢挪到后门,木门缝隙透进的冷风刮在脸上,像刀片。
门被拉开一条缝,苏眠那张苍白的脸探了进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呼吸急促,带着潮湿的夜气。
她迅速塞给我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触感细腻,像细沙又像粉末,隔着纸张能感受到它的微粒在掌心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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