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喉咙发紧,像被湿布堵住。
“后来我们清理那坑的时候,发现墙上全是血道子,那女孩的指甲盖都抠断了。临闭眼前,她还在墙上划了一道……”老赵头伸出干枯的手指,在空中比划出一道弯曲的弧线,“就像……就像月亮缺了一角。”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耳膜嗡鸣,眼前发黑,仿佛有电流从脊椎直冲头顶。
那道弧线,我见过。
就在顾昭亭的胸口,在他那九道狰狞旧疤的下方,烙印着第十道、也是最新的一道疤。
一模一样的走向,一模一样的弧度,像一弯残月。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恐惧,像毒液在血液中蔓延。
我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追问道:“那……后来呢?那个女孩……”
“没了呗。”老赵头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去,像熄灭的炭火,“第二天,天还没亮,来了个男的。很高,很瘦,浑身都是一股死人味儿。他也不说话,就在那坑前跪着,雨下得比今天还大,他就那么跪着,从天黑跪到天亮。”他顿了顿,回忆道,“他胸口的衣服被雨淋透了,我看见……上面全是疤,一道一道的,看着都疼。”
是我的幻听吗?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天亮的时候,他走了。走之前,他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小心翼翼地埋进了坑前的土里。”老赵头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落叶,“我后来偷偷刨出来看过,是一件……红色的毛衣。织得挺好看的。”
红毛衣。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胸口像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成了酷刑。
母亲的日记本里,最后一页,只有短短一行字:“小满(我母亲的小名)走时,穿的是我亲手为她织的红毛衣。”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坟场的。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老赵头的话和母亲的字迹在反复交织、冲撞,像两股激流在颅内翻腾。
回到阁楼,我浑身湿透,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寒意从水泥地渗入骨髓。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骇人,像一把刀划破凝固的空气。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麻木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妇人颤抖、又带着一丝希冀的声音。
“喂……请问,是晚照吗?”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顾昭亭的母亲。
几年前我曾见过她一面。
“阿姨,是我。”
“晚照啊……”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昭亭他……他已经五年没回过家了。我前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他跪在一片好大的雪地里,背上全是血,一道一道的,他回头跟我说……他说:‘妈,我送了九个女儿下葬,第十个……我得救’。”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情绪崩溃,再也说不下去。
而我,却像被施了定身咒,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九个女儿……第十个……我得救。
我挂断电话,身体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彻底绷断,然后又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重新连接起来。
我打开了那个被我称为“金手指”的思维宫殿。
一瞬间,无数线索的碎片在我脑中疯狂旋转,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星云。
“红毛衣”、“第九号坟”、“十道疤痕”、“母亲的梦境”、“孙会计的证词”、“顾昭亭的假死”……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在强大的引力下,开始彼此吸引、碰撞、拼接。
一幅惊世骇俗的图景,一个我从未敢想象的推论,在我脑中轰然成型——
顾昭亭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母亲失踪的真相。
他所谓的卧底任务,根本不是为了查什么药品走私案。
他是在赎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那九个被他“亲手送进去”的女孩赎罪。
而他真正的目的,是找到那个名单上的“第十个”——我,林晚照。
他要救我。
这个推论太过疯狂,却又逻辑严密得让我无法呼吸。
我需要证据,一个能将这一切钉死的铁证。
夜色渐深,雨势也小了。
我换上一身黑衣,像一只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到陈医生的诊所后窗。
窗户留着一道缝,是我上次来时故意制造的。
我熟练地翻了进去,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药水混合的冰冷气味,刺鼻的化学味钻进鼻腔,带着尸体防腐的阴冷气息。
我没有靠近那张办公桌,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块被我塑形的蜡膜,小心翼翼地贴在上次发现窃听器的墙壁内侧。
这是从一本旧书里学来的土办法,蜡可以传导并放大极其细微的震动。
我将耳朵贴在蜡膜上,整个诊所的声场仿佛都汇入了我的耳中——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呼吸的节奏、甚至金属笔帽与桌面轻碰的脆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