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陈医生没有再敲击那串代表死亡的摩斯密码。
他很安静,只有纸张反复翻动的沙沙声。
那声音很特殊,不是普通纸张,更像是某种覆了膜的档案册,边缘硬挺,摩擦时发出塑料般的脆响。
我屏住呼吸,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
终于,我听到他用近乎梦呓的声音,念出了一个编号。
“M - 009号模型……记录……”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耳膜嗡鸣。
“灵魂……未净化。”他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切割着寂静,“建议,进行二次冰封。”
紧接着,是打火机“咔哒”一声,似乎点燃了一支烟,烟草的焦苦味仿佛透过墙壁渗入我的鼻腔。
然后,是档案夹被合上的声音,沉重如墓门关闭。
我不敢再多待一秒,迅速撤离,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回到阁楼,我冲到书桌前,凭借着刚才听到的声音和惊人的记忆力,在纸上飞快地复原着我“看”到的一切。
M - 009号模型记录,那份档案里一定有张照片。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能猜到。
照片上的女孩,脸是模糊的,但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特征。
我猛地翻开母亲的日记本,翻到她年轻时的一张自画像旁。
在画像的耳后,她俏皮地点上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她在旁边的批注里写着:“妈妈说,这是福痣。”
我懂了。
我全都懂了。
陈医生当年为我签下的那份“死亡证明”,根本不是给我准备的。
那是给我母亲的!
M - 009,就是我的母亲!
顾昭亭胸口那十道疤,也不仅仅是赎罪的刻痕。
每一道疤,都对应着一个消逝的生命。
而我突然意识到——它们的走向并非随机,深浅也非无序。
第一道斜切左肩,对应的是“活埋未遂”;第二道横贯胸骨,记录“低温休眠失败”;第三道螺旋向下,标记“神经剥离”……
它们是坐标,是时间轴,是行动日志。
那不是伤疤,那是地图!
一张通往地狱深处的,用血肉刻下的地图!
我将阁楼里所有的证据全部摊开在地上:温控芯片、那张被我复原的药方、我画下的疤痕走向图、M - 009这个编号、顾昭亭每个月十五烧纸的日期……
我的“金手指”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所有的线索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自动共振,嗡嗡作响。
一条清晰无比的时间轴,在我的脑海中生成——从五年前顾昭亭“死亡”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道新的疤痕出现,每一次出现,都对应着一次“模型”的秘密交付。
第一道,第二道……直到第九道。
而第十次,本该轮到的人,是我。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檀木盒上。
我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触摸着盒底那道深刻的划痕——“门已开”。
这扇门,通往真相,也通往死亡。
我低声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疯狂和决绝。
“你们要烧纸?”我的声音在空旷的阁楼里回响,像一句来自深渊的誓言,“好啊。这一次,我来点火。”
而此刻,在城市的另一端,陈医生的诊所里。
他站在一个巨大的、嵌入墙体的保险柜前,缓缓转动着密码盘。
柜门悄然滑开,他从中取出了一份崭新的、还带着打印机温度的档案。
档案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一行冰冷的黑体字:
《M - 254:林晚照,活体模型预备人选》。
我坐在地板上,身边散落着所有的线索,像一个坐在蛛网中心的猎人。
良久,我站起身,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被我藏起来的黑色战术包上。
那是顾昭亭留下的。
我曾以为那只是他匆忙间遗落的物品,但现在,我看着它,仿佛能感受到它沉甸甸的分量。
那里面装的不是普通的装备,而是一个男人长达五年的绝望与挣扎。
我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落在了背包冰冷的帆布上。
一个计划的雏形,在我心中悄然浮现。
这盘棋,不能再由他们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