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是被窗外嘹亮的军号声惊醒的。
那号声尖锐而富有穿透力,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撬开了他沉重的眼皮。他猛地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有一瞬间的茫然——这不是他研究所宿舍那熟悉的手机闹铃。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被烟熏得泛黄的屋顶,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残余。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那点残存的迷糊。
苍云岭。炮击。楚云飞。
**妈的,不是梦。** 他心里暗骂一声,带着点认命般的苦涩。灵魂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减轻了许多,但一种沉重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滞涩感依然充斥在四肢百骸。就像给一台老旧的386电脑强行塞进了一套WIN10系统,能开机,但运行起来总有点磕磕绊绊。
他掀开那床带着汗味和烟草混合气息的薄军被,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土地上,寒意顺着脚底板直往上窜。他走到那张破旧的木桌旁,拿起上面的粗瓷水壶,对着壶嘴灌了几口隔夜的凉水。冰冷刺骨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目光落在墙上那面模糊的水银镜上。镜子里的人,穿着略显褶皱的国民党将官军服,面容英俊,眉宇间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正是他记忆里楚云飞的模样。但那双眼睛……楚风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疏离和审视,那是属于“楚风”的灵魂在透过这双陌生的眼睛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从现在起,我就是楚云飞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坚定。**至少,在别人眼里必须是。**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笨拙地整理军容。扣子要扣到风纪扣,武装带要扎紧,皮靴……他低头看着脚上这双沾满泥点的马靴,皱了皱眉,找出一块破布,沾了点水,胡乱擦了几下。这活儿他上辈子可没干过,动作显得十分生疏。
“团座,您醒了?”门外传来孙铭低沉而恭敬的声音。
“嗯。”楚云飞(从现在起,叙事中统一使用此名)应了一声,拉开门。
孙铭像一尊铁塔般立在门口,军容严整,与楚云飞的略显凌乱形成鲜明对比。他看到楚云飞正在整理衣领,眼神微动,但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递上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和一杯清水。牙刷是这个世界简陋的猪鬃牙刷,牙膏带着一股刺鼻的薄荷味。
楚云飞接过,道了声谢,走到院子里,就着脸盆架开始刷牙。冰冷的井水刺激着牙龈,那古怪的薄荷味直冲鼻腔。他一边机械地刷着牙,一边在脑海里快速翻阅着属于“楚云飞”的记忆碎片,像个小偷一样,急切地熟悉着这个身份的一切——人际关系、部队构成、日常习惯……
他必须尽快融入,不能露出任何马脚。任何一个细微的破绽,在眼下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都可能致命。
洗漱完毕,楚云飞在孙铭的陪同下,走向团部食堂。清晨的晋西北,空气清冷而新鲜,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暂时驱散了宿舍里的霉味。营地已经苏醒,士兵们正在出操,口号声、脚步声此起彼伏。看到他走过,士兵们纷纷投来敬畏的目光,甚至有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那眼神,和昨天之前已经完全不同。里面充满了对强者的崇拜,对那神乎其技一炮的震撼。
楚云飞面色平静,心里却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昨天那“神来一炮”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在这支部队里,威信,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建立起来。
食堂是间大土房,里面弥漫着小米粥和窝头的味道。军官和士兵是分开吃的,但条件也好不到哪里去。楚云飞的早餐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小米粥,两个杂面窝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他坐下来,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粗糙的口感刮过喉咙,带着一股原始的粮食香气,但也仅此而已。和他前世吃惯了的精米白面比起来,这东西简直难以下咽。但他知道,这已经是这个时代、这支队伍里不错的伙食了。
他强迫自己一口粥、一口窝头地吃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食堂里的其他军官。他们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埋头吃饭,但几乎所有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都会立刻停下动作,恭敬地点头致意。
**权力,这就是权力的滋味吗?** 他嚼着干硬的窝头,心里泛起一丝异样。这感觉并不让人舒适,反而像一副无形的枷锁。
“团座,您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方立功端着他的饭盆坐到了对面,脸上带着笑容。他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活力。
“嗯,睡了一觉,好多了。”楚云飞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前线情况如何?”
“日军撤了!”方立功语气带着兴奋,“坂田联队残部在天亮前就已经向后收缩,估计是群龙无首,赶着回去争权夺利或者等待新指挥官了。苍云岭一带,暂时安全了。八路军那边也传来消息,李云龙部已经顺利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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