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关的夜风裹着关外的寒意,卷过两侧陡峭的山壁,将山道旁的衰草吹得簌簌作响。李诚勒住马缰,抬手示意大军暂缓前行,指尖触到的马鬃都带着冰碴,他眯起眼望向黑沉沉的关隘,心头那股不安愈发浓烈。
自下令先行回援宁远,八千精锐已连续奔袭三个时辰,将士们的甲胄上凝着汗冻成的白霜,马蹄踏碎山道上的薄冰,声响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李诚翻身下马,走到队伍前头,借着依稀的星光打量连山关的地形——这是回宁远的必经之路,两侧山峰如刀削般陡峭,中间仅容两骑并行,是易守难攻的绝地。
“将军,将士们已人困马乏,是否就地休整半个时辰?”副将赵虎跟上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他身侧的士兵们纷纷拄着兵器喘息,不少人的战马鼻翼翕动,口边垂着白汽,连最精锐的骑兵,此刻也难掩疲态。
李诚摇头,抬手按在腰间的长剑上,剑鞘的冰凉透过掌心直抵心口:“不行。宁远城告急的消息每一刻都在催,皇太极既然敢猛攻宁远,绝不会放任我们轻易回援。连山关地势险要,若在此处耽搁,一旦被伏,不仅我们回不去,宁远城也会彻底陷进去。”
他转头看向众将士,目光扫过一张张被寒风吹得皲裂的脸,声音沉如擂鼓:“兄弟们,宁远城的父老、留守的袍泽都在等我们。再撑一程,过了连山关,便能望见宁远的城墙。今日若闯过这关,我李诚与诸位同饮庆功酒;若闯不过,便与诸位共死于此!”
“愿随将军死战!”八千将士的呐喊震碎了山间的寂静,疲惫的脸上重新燃起战意,只是那股深入骨髓的疲怠,仍藏在每个人的眼底。李诚看在眼里,心头一沉——这支部队刚经历欢喜岭血战,又连夜奔袭,早已是强弩之末,若真遇伏,怕是难以支撑。
他不敢大意,当即传令:“派十名斥候,分两队潜入连山关探查,务必摸清关内动静,半个时辰内回报。其余将士,列成锥形阵,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准备接战。”
斥候领命而去,山道上只剩下战马的低嘶和甲胄碰撞的轻响。李诚立在寒风中,目光死死锁着连山关的方向,脑海中飞速推演。皇太极的布局向来狠辣,欢喜岭伏击不成,必然会在回援路上设下第二道陷阱,连山关便是最好的选择。他甚至能猜到,伏兵定然藏在两侧山壁的密林里,只等大军进入隘口,便会以弓箭、滚石封堵前后,再以主力冲杀,将他们困死在山道中。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两名斥候浑身是血地跌撞着回来,其中一人捂着肩头的箭伤,声音急促:“将军!连山关内有伏兵!约两万八旗兵,分守关隘前后,两侧山壁藏了数千弓箭手,还有数门红衣大炮架在关楼上,显然是早有准备!”
另一斥候补充道:“敌军旗号是多铎的,看部署,前队约五千人守关前隘口,后队堵死关后出口,弓箭手隐在山林中,只等我军入瓮!”
多铎——皇太极的幼子,素来以勇猛狠戾着称,由他坐镇连山关,可见皇太极对此战的势在必得。李诚心头一凛,转身对赵虎道:“传令下去,放弃锥形阵,改列雁行阵。前队两千骑兵,由我亲自率领,直冲关前隘口;后队六千步兵,分左右两翼,攀登山壁,清除两侧的弓箭手。务必速战速决,不能给敌军合围的机会!”
“将军!山壁陡峭,步兵攀援本就艰难,还要直面弓箭手,伤亡定然惨重!”赵虎急声道。
“别无选择。”李诚沉声道,“若不清除两侧弓箭手,我军冲关时,便是活靶子。伤亡再大,也必须拿下山壁!告诉两翼将士,先登者,赏银百两,记大功一次!”
军令传下,八千将士迅速调整阵型。李诚翻身上马,长剑出鞘,寒芒映着星光:“前队随我冲!”
马蹄声如雷,两千骑兵如一道黑色的洪流,朝着连山关隘口猛冲而去。关楼上的八旗兵早已察觉动静,多铎站在关楼之上,见明军直冲而来,冷笑一声:“放箭!”
刹那间,两侧山壁的密林里箭如雨下,密集的箭矢带着破空声,朝着冲锋的骑兵射来。不少战马中箭倒地,骑兵摔落在地,还未起身便被后续的马蹄踏过。李诚挥舞长剑,格开射向自己的箭矢,口中嘶吼:“冲过去!靠近隘口,弓箭便失了威力!”
骑兵们悍不畏死,顶着箭雨继续冲锋,距离隘口越来越近。关楼上的多铎见状,又喝令:“开炮!”
红衣大炮的轰鸣声震得山壁震颤,炮弹落在骑兵阵中,炸起漫天碎石和血肉。李诚的战马被气浪掀翻,他翻身落地,手中长剑依旧向前指:“弃马!步战冲关!”
两千骑兵纷纷下马,手持长刀短矛,踩着同袍的尸体,朝着隘口的八旗兵扑去。隘口处的五千八旗兵早已列好阵型,刀盾手在前,长枪兵在后,迎着明军杀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兵刃入肉的闷响、将士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连山关的隘口瞬间成了血肉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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