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那融合了机械的身躯僵在原地,面具缝隙中疯狂闪烁的红光,在我的话音落下后,诡异地平息了下来。
他不再发出那种刺耳的电流杂音,整个庞大的身躯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坐”回了那张由废铁堆砌的王座之上。
这一次,他身上那些连接着整个核心的线缆,不再传递着挣扎的能量,而是与那颗纯净核心的和谐共鸣融为一体,显得异常平静。
“新生……”
他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语调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不再沙哑干涩,反而带上了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空灵与释然,“原来如此……我守着它的‘尸体’守了无数个循环,以为维持它腐朽的跳动就是我的使命……却从未想过,为它送行,才是真正的拯救。”
他那被面具遮挡的脸庞,缓缓抬起,两道红光穿过缝隙,不再是扫描与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类似于敬畏的情绪,落在我身上。
“人~,它现在变得好漂亮啊!”
Doro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她挣脱我的手,像一只快乐的蝴蝶,跑到那颗已经彻底蜕变的“锈蚀之心”下方,仰着头,看着那散发着柔和银光的巨大晶体。
晶体内部,无数细微的光点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闪烁,都发出一串清越的音符,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仿佛一首安魂曲。
“你看你看,里面好像有好多好多的小星星!”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颗核心确实已经变成了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它不再是这个星球的动力源,而更像是它的墓碑,纯粹、洁净,静静地诉说着一个文明最后的辉煌与终结。
而悬浮在我们之间的那副三维星图,正是这块墓碑上唯一的碑文。
它不再是单纯的光影投射,而是由无数凝实的、米粒大小的光之粒子构成,每一颗粒子都蕴含着庞大的空间数据,共同勾勒出一条通往宇宙深处、某个未知坐标的航路。
我缓步上前,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在那幅立体的星图上。
那些光之粒子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我的指尖流淌而来,没有丝毫阻碍地汇入我的掌心,最终凝聚成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温润如玉的菱形水晶。
水晶内部,微缩的星河在缓缓流转,那条通往“终焉船坞”的航线,在其中清晰可见,宛如一道金色的丝线。
“带着它去吧,过客。”
监工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你说的对,‘清道夫’们错了。‘终焉船坞’里没有他们想要的财宝,那里是第一帝国最后的舰队,为了迎接宇宙的终末而建造的‘方舟’。只不过,它驶向的不是新生,而是与整个宇宙一同归于绝对寂静的港湾。”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我……我的任务也结束了。这颗心脏已经安息,我也该……睡了……”
话音未落,他面具缝隙中的红光,如同燃尽的烛火,最后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了。
那与王座融为一体的庞大身躯,所有外露的机械结构和生物组织,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分解,化作最细腻的银灰色尘埃,簌簌落下,很快便在王座上堆起了薄薄的一层。
这位不知名姓、不知存在了多久的监工,在见证了“锈蚀之心”的安息后,也选择了与他守护了一生的事物一同,回归虚无。
我握紧手中的星图水晶,转身走向Doro。
她正伸出小手,试图去接那些从核心晶体上剥落的、如同萤火虫般飞舞的光点。
我走到她身边,重新牵起她的小手。
“走了,我们该去开船了。”
“嗯!”
Doro用力地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那颗巨大的水晶和已经空无一人的王座,小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丝纯粹的好奇与赞叹。
“人~,这里真好看。”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牵着她,沿着来时的路,向着地面上那艘属于我们的飞船走去。
身后,那颗纯净的心脏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奏响着的安魂曲,为这个正在死去的星球,也为那位终于得到安眠的监工,送上最后的祝福。而我的手中,正握着通往下一个舞台,也是这片宇宙终点的门票。
返回的路途,比来时要安静许多。那贯穿整个星球地底的、沉闷如心脏搏动般的震颤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死寂。
之前那些从破裂管道中流淌出的粘稠液体,也停止了无意义的循环,凝固在墙壁上,像一幅幅抽象的、停止了时间的油画。
空气中腐朽与衰败的气味似乎也淡了许多,只剩下纯粹的、金属冷却后的冰冷。
我们仿佛正穿行在一座刚刚举行完葬礼的巨大陵墓中,每一步都踏在历史的尘埃之上。
重新回到“清道夫”那简陋的机库,那扇被我抹去的巨大闸门依旧是一个空洞的、通往外界灰暗天空的画框。
那些被吓破了胆的宇宙海盗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武器和几处能量武器误击造成的焦黑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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