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山北麓的雨林,稠密得连阳光都渗不进来,白天也跟黄昏似的。
王雷带着最后五个弟兄,像受伤的野兽,在这片绿色迷宫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了三天。
伤腿肿得发亮,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全凭一口气硬撑着。
粮食早就断了,全靠挖点苦涩的野菜根、打两只倒霉的树蛙充饥,每个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走路打晃。
“雷爷…歇…歇会儿吧…实在…走不动了…” 年纪最小的那个兵,叫水生,一屁股瘫在腐烂的落叶上,喘得像个破风箱。
王雷自己也到了极限,靠着一棵布满苔藓的巨树滑坐下来,环顾四周。
另外四个弟兄也东倒西歪,连警戒的力气都没了。这样下去,不被追兵打死,也得活活饿死、累死在这林子里。
“不能停…”
王雷嘶哑着说,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得…得找到水…找到能落脚的地方…”
他挣扎着起身,用刺刀砍了根粗树枝当拐杖,刚要招呼大家继续往前挪,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但不同于自然风哨的声音。
像是…像是某种金属轻轻磕碰的动静,还有压得极低的交谈声,说的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但语调短促、警惕。
有外人!
王雷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打了个手势!剩下五个人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滚进灌木丛或树后,屏住呼吸,心脏咚咚狂跳。
声音是从左前方一片更茂密的竹林后面传来的。
王雷悄悄拨开枝叶望去,瞳孔骤缩!只见林间空地上,赫然出现几个穿着杂色粗布衣、脸上涂着绿褐色泥彩的汉子!
他们动作极其轻捷,正围着地上一个用树枝和藤蔓巧妙伪装的陷阱检查着,陷阱里套着一只还在挣扎的野兔。
这些人背上挎着弩箭,腰里别着砍刀,还有一个背着一支老旧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枪托上刻着奇怪的图腾。
是本地土着!看装扮和武器,不像是缅军或者李文焕的人,更像是…山林里的猎户或者…某个部落的武装。
王雷心念电转。硬拼是死路一条,逃也逃不远。唯一的生路,或许是…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尽力气,用汉语夹杂着几句跟林凡学的简单傣俚语喊道:
“朋友!我们没有恶意!是逃难的中国兵!需要帮助!”
喊完,他立刻举起双手,慢慢从树后站了起来,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其他弟兄见状,也咬着牙,互相搀扶着,踉跄着走出来,举起手。
竹林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瞬间锁定他们,充满警惕和审视。
空气凝固了十几秒。
终于,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走了出来,目光在王雷几人破烂的军装、浑身的伤痕和空空如也的双手上扫过,用生硬但能听懂的汉语问:
“中国兵?从哪里来?”
“黑石峒峒。”王雷实话实说,这个时候撒谎没用。
刀疤脸眼神微动,似乎知道这个地方。“跟缅狗子打仗的那个?”
“是。”王雷点头,“寨子丢了,弟兄们打散了,我们几个逃到这里。”
刀疤脸没说话,走过去挨个仔细看了看他们,尤其留意他们的伤口和眼神。
王雷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子久经山林磨练的彪悍和谨慎。
“跟我们走。”
刀疤脸最终吐出三个字,不容置疑。
他打了个手势,另外几个土着迅速收起猎物和陷阱,前后左右隐隐将王雷六人围在中间,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王雷心里七上八下,但别无选择,只能示意弟兄们跟上。
这条路显然是他们常走的,崎岖但隐秘,有时甚至需要钻过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缝或涉过齐腰深的溪流。
那些土着脚步轻快,如履平地,王雷他们却跟得异常艰难,伤腿泡在冷水里,疼得他几乎晕厥。
约莫走了一个多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澈的山涧旁,依着山势搭建着几十座极其隐蔽的竹楼,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芭蕉叶,几乎与山林融为一体。
若不是走到近前,根本发现不了这里有个寨子。
寨子里的人看到刀疤脸带回几个陌生伤兵,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张望。
男女老少都穿着类似的粗布衣,皮肤黝黑,眼神淳朴中带着警惕。几个光屁股的小孩躲在大人身后,偷偷看着他们。
刀疤脸把王雷他们带到一个较大的竹楼前,对一个须发皆白、但眼神矍铄的老者低声说了几句。
老者打量了王雷一番,缓缓开口,汉语比刀疤脸流利些:“我是这个寨子的头人,叫岩刚。
你们的事,岩甩(刀疤脸)说了。
黑石峒峒的林队长,是条好汉,我们听说过。”
王雷心里一松,赶紧抱拳:“多谢头人收留!我们是林凡支队长的部下,落难到此,求条活路。”
岩刚摆摆手:“山林有山林的规矩。你们可以暂时住下治伤,但不得生事,不得泄露寨子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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