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的港口,海风咸湿,浪涛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温如晦站在船头,望着即将启程的方向,眉头微皱。此次前往泉州,虽已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海上行程终究充满变数。冷铁衣带着寒衣阁的部众在一旁检查着船只和武器,确保一切无误。
船只缓缓驶出明州港,沿着海岸线向南航行。一路上,众人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台州湾外,秋阳碎金,浪头却急。
温如晦的座船“万斛纲”高悬泉州旗,自明州放洋两昼夜,方驶入台州湾补给淡水。船尾尚系着绍兴府新添的两只“客舟”——一载书箧行李,一载药材食材,船舷用朱漆写着“温”字,远看似一团跳动的火。午后,海面忽起东南风,浪涌如墙。老船工赖五叔眯眼望气,嘀咕道:“风尾带腥,怕不是好兆头。”语声未落,桅顶斗旗“猎”地一声被风撕成两半。
突然,几艘小船如鬼魅般从侧面驶出,迅速围了上来。小船上的海盗们个个凶神恶煞,手持利刃,叫嚣着让温如晦等人投降。
第一只海盗船就从浪沟里钻出——尖底、窄艏、乌篷,桅上悬一块血污破帆,画着白骨骷髅。紧接着,左右又冒出三艘,像海上浮出的毒菇。赖五叔嘶吼:“是‘白浪帮’!专吃孤船!”温如晦被墨童扶上甲板,但见对面船头立一赤膊汉子,左耳穿环,手提链镖,一口闽地腔:“泉州温知府?借饷二十万贯,放你一条生路!”
温家护船的十十名厢兵,弓拉满、箭上弦,严阵以待。房间门后,温酒酒面色紧张,手里紧紧攥着她那柄短刀,旁边站着同样紧张的墨琴和一脸淡定的青禾,三人身后是张婉怡和贴身侍女玉觞。
海盗链镖“嗖”地飞来,钉入桅木,火星四溅。赖五叔挥刀欲砍,被链梢扫中胸口,吐血倒入舱。温如晦挺身上前,却被冷铁衣一把推开:“温伯父,您且退后,此处交给我!”话音未落,对面船舷“嘭”地搭上舷梯,三五个海盗跳帮而来。冷铁衣持剑迎上,长剑与短斧相撞,火星乱迸。
千钧一发之际,东北角忽传螺号——“呜呜”三长两短,苍劲如鹤唳。一列灰帆快船破浪而来,船首绘寒鸦,翼展若云。当前大船头,立一条八尺铁汉,披铁甲而不戴盔,鬓如猬刺,目似冻星——却是冷铁衣身边第一护卫听风。
听风抢过海盗头目手中“狼牙拍”,长丈二,拍头嵌三十枚倒刺。他一声不吭,抡拍横扫,当先海盗连人带链被钩下海,水花赤红。四艘寒衣阁快船呈“人”字阵,弩窗齐开,短矢如飞蝗,专钉海盗膝盖。白浪帮头目见势不妙,呼啸一声,三船掉头欲走。船上的冷铁衣见状,随即收剑换弓,三箭连珠,帆索俱断,海盗船立成断线风筝,在浪里打转。不过两刻,海面只余残板与呼救之声。
温家众护卫惊魂未定,听风已率两名部属跨过舷来,单膝跪地:“少阁主,属下援救来迟,向少阁主领罚。”
冷铁衣一挥手,让听风起身,说道:“寒衣阁在南方部众有限,能这么短时间赶上我们,且击溃海匪,未造伤亡,弟兄们回阁中自有奖赏。”寒衣阁部众欢欣鼓舞。
要知道,寒衣阁的罚虽重,但奖更重。若是击毙击伤金人或匪徒,除了奖励金银钱帛,还会根据武功路数和高低奖励不同的功法,这才是令众人愉悦的根源所在。
温如晦长揖到地:“冷少侠与听风少侠义胆,温某刻骨。”
冷铁衣摆摆手,目光扫过甲板上,普惠大师正带着普济小和尚给受伤的赖五叔与两名护院清理创口,立即吩咐部下:“取些上好的金创药来,先救人。”声音不高,却自带沙场之气。
此时,船尾忽传清亮喊声:“还有我——”众人回首,只见一只单桅小舢板晃晃悠悠贴近,板上立一少年,月白直裰被海水溅成浅褐,发髻散乱,却仍拼命挥手。舢板尚未靠稳,他已纵身跳上纲船,脚下一滑,扑倒在温酒酒跟前,抬头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温姑娘,我...我又来了!”
温酒酒目瞪口呆:“沈放?!”
少年正是沈放。
自温家船离绍兴,他便带着两名忠仆阿黎、阿蛮,驾一叶轻舟暗里跟随。昨日傍晚,他远远望见白浪帮围船,心急如焚,命仆人加速,却被逆风所阻;正焦急间,听风率寒衣阁众人赶至,他才松了口气,却仍不放心,硬是靠上来“确认安全”。
温如晦皱眉:“沈世侄,你怎会在此?”沈放扑通跪倒,双手高拱:“晚辈欲投泉州军前效力,又怕世叔不允,只得尾随。今日幸赖世叔洪福,更赖冷大侠神威,海盗溃散。晚辈愿弃舟从行,望世叔收录!”说罢,连连叩首,额上登时青紫一片。
温如晦素知沈家乃越中望族,其父沈调致仕前官至明州知州,如今幼子偷跑出来,若有三长两短,如何向其父祖交代?他沉下脸:“胡闹!海上刀箭无眼,你倘有差池,我怎与令尊言?”沈放却梗起脖子:“世叔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又言‘恢复大业,匹夫有责’。晚辈志在沙场,若老死书斋,与枯骨何异?今日海盗当前,晚辈若退缩,他日如何面对金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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