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墨痕里的星轨与跨季的种子
虎娃把最后一勺胭脂花蜜抹在星砂花的花萼上时,指腹忽然触到点粗糙的纹路——花瓣内侧竟长出了细密的绒毛,像裹了层晒干的春雪。他赶紧翻出签到簿,木炭尖在纸上顿了顿,先画了朵炸开的星砂花,紫黑花瓣的内侧用银粉涂出绒毛的模样,旁边写:“四月初十,未时,星砂花全绽,瓣内生雪绒,沾花蜜则银光流转”。
“这绒能吸潮气。”林悦正用南坡带来的竹篾编筐,指尖划过花瓣,绒毛立刻簌簌落了些银粉在筐底,“张爷爷说春汛的潮气能渗进骨头缝,有这绒挡着,花根不容易烂。”
张爷爷蹲在棚下卷烟,烟丝里混了点西域的香料,是上次商队留下的,点燃时冒出的烟圈竟在花周围打了个转,被绒毛截住了大半。“你看,连烟都挡得住。”老人磕了磕烟锅,“这花比药谱上记的还灵,得给它起个正经名。”
“叫‘银绒紫顶’怎么样?”虎娃的木炭在纸上敲出小坑,“又有银绒,又有紫顶。”
林悦编筐的手顿了顿,竹篾在指间弯出个漂亮的弧度:“再加个‘缠’字,银绒紫顶缠。你看它的花瓣总缠着银线,风信草也绕着它长,像个爱缠人的小家伙。”
“这名儿好!”虎娃立刻在花旁边添了三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得意,“银绒紫顶缠,以后就这么叫它!”
话音刚落,归雁的信使就掀着油布帘钻了进来,怀里抱着个牛皮袋,裤脚还在滴水。“林大夫,虎娃小哥,南坡寄来的种子到了!”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放,水珠子顺着袋角滚进土里,“沈青说,这是用咱们银绒紫顶缠的花蜜催发的‘星缠籽’,混了西域的沙棘粉,能抗北地的冻。”
牛皮袋解开时,里面的种子滚出来,每颗都裹着层淡紫的膜,像迷你版的银绒紫顶缠花瓣。虎娃捏起一颗,膜上的纹路竟和银线的荧光轨迹一模一样,忍不住往签到簿上拓了个印:“你看!这籽上的纹,跟银线是一个模子刻的!”
林悦把种子分进陶罐,一半埋进掺了西域沙棘粉的土里,一半泡在胭脂花蜜里——沈青的信上说,两种法子催芽,看哪种更合北地的性子。她在簿子上记:“南坡星缠籽到,分土培、蜜浸两法试种,待破晓验芽。”
张爷爷蹲在陶罐边,用烟锅拨了拨土:“蜜浸的得盖层纱布,防夜里的虫。还有,西域的沙棘粉别省,拌土时多撒点,去年种的沙棘苗就靠这粉熬过了倒春寒。”
夜里的风带着潮气撞在油布棚上,银绒紫顶缠的花瓣忽然轻轻摇晃,绒毛里的银粉簌簌落下,正好落在埋种子的陶罐上。虎娃被这动静惊醒时,看见银线的荧光顺着花瓣流进土里,在罐底画出个小小的圆——像在给种子圈出块暖窝。他赶紧摸出木炭,借着花影在簿子角落画了个发光的圆,旁边注:“子夜,银线入罐,籽上紫膜泛光”。
天快亮时,虎娃被冻醒了。棚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晨光正从油布的破洞钻进来,在地上拼出块菱形的亮斑。他爬起来就往陶罐跑,土培的种子顶破了地皮,芽尖是银紫色的,带着星缠籽特有的纹路;蜜浸的更妙,芽子竟缠着圈细细的银绒,像披了件小披风。
“出芽了!都出芽了!”虎娃的喊声响得差点掀翻油布,林悦和张爷爷被吵醒时,他已经把两株新芽画在了签到簿上,土培的标着“地脉缠”,蜜浸的标着“天浆缠”,旁边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木炭的黑痕蹭了满手。
林悦凑近看,芽尖的银紫在晨光里慢慢转深,像吸了光的墨。“地脉缠扎根深,天浆缠长得快,”她指尖点着簿子,“沈青没说错,混了沙棘粉的土确实管用。还有,你看天浆缠的银绒,沾了花蜜,比花瓣上的还亮。”
张爷爷用烟锅轻轻碰了碰天浆缠的芽:“这芽子得挪进棚里,今晨有霜。”他往东边望,云层裂开道缝,露出发白的天,“霜气重,得用西域的毡布裹住陶罐,那布防潮还隔寒。”
虎娃抱着陶罐往棚里挪时,忽然发现银线的荧光分成了两股,一股跟着地脉缠钻进土里,一股缠着天浆缠的芽尖往上爬——原来银线不止能连花草,还能跟着种子的性子分道扬镳。他赶紧在簿子上补了两条分叉的线,笔尖的银粉撒下去,倒像给线镀了层星子。
晌午晒暖了棚子,林悦把星缠籽的信摊在阳光下晒。信纸边缘发皱,上面的字被雨水洇过,却透着股鲜活气:“银绒紫顶缠的花蜜催出的籽,该叫‘缠星子’才对。北地的土硬,多掺沙棘粉;南坡的雾重,得拌松针灰。等缠星子结了籽,咱们再换着种,让三地的土里都长着同根的芽——”
虎娃看着信上的字,忽然抓起木炭往簿子上画,先画北地的棚子,再画南坡的雾,西域的沙丘画得像堆歪歪扭扭的馒头,最后用银粉把三地的芽子连起来,像道跨了山河的星轨。
“你看,”他举着簿子给林悦看,木炭灰掉在她编了一半的筐里,“这就是沈青哥说的同根芽,咱们的银绒紫顶缠,在三地都有家了。”
林悦看着那道银粉星轨,忽然把竹篾往筐边一靠,从怀里掏出块西域的墨锭——是商队用沙棘汁熬的,遇水会泛银光。“我来写个总记,”她蘸了点花蜜调墨,在簿子最末页写下:“银绒紫顶缠为媒,星缠籽作线,北地土、南坡雾、西域沙共孕之,三地同此芽,同此心。”
墨汁干时,银粉星轨的光正好漫过字迹,像给每个字都镶了道边。虎娃忽然发现,签到簿的纸页已经攒了厚厚一叠,每页的边角都沾着北地的土、南坡的露、西域的沙,还有银绒紫顶缠的绒毛——这哪是簿子,分明是个装着三地风光的小天地,正跟着缠星子的芽尖,往更远的日子里长呢。
棚外的风信草转得轻快,银线的荧光顺着风势漫出去,绕着归雁马车的轮子打了个转,仿佛在说:下一站,该把这墨痕里的星轨,捎给西域的商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