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旅者圣殿的寂静被一种新的频率打破了——那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弥漫在空间中的、近乎心跳般的规则脉动。源自中央主结构体的深蓝色光芒稳定地亮着，如同这座沉寂了亿万年的文明圣殿，终于等来了唤醒它的那口气息。
“逆风者号”的舰桥此刻更像一个临时研究院。全息屏幕上不再是单一的战术星图，而是被分割成十几个区域，分别显示着从圣殿数据库接收的不同类型信息：历史档案、科技树图谱、文明哲学论述、以及对“收割者”那令人绝望的分析报告。
蔡政烨坐在中央，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揉着太阳穴。他的意识仍在处理着那二十分钟内涌入的庞杂信息流。星辰芥子环静静躺在他掌心，温润的光芒随着他的呼吸明灭，仿佛也在同步消化着什么。
“所以……‘收割者’不是生物，也不是人工智能。”林薇的声音第一个打破了沉默，她调出一段高度抽象的动态模型——那是一团不断吞噬、复制、扭曲周围规则结构的灰白色混沌，“它们是宇宙底层规则失衡后产生的……‘自洁程序故障’。就像人体免疫系统过度反应，开始攻击健康细胞。”
模型演示中，一个代表有序文明的光点被灰白色触碰到，迅速被“解析”、“覆盖”、“重写”成符合混沌规则的畸形结构。
“它们没有恶意，”白素轻声说，眼中带着悲悯，“就像山洪没有恶意，但它会淹没村庄。它们只是……在按一套出错的底层指令运行。”
“但它们的‘出错’，意味着无数文明的终结。”幽爪的声音冷硬，他更关心实际威胁，“数据库里有对抗方案吗？”
林薇操作屏幕，调出另一组数据：“有尝试，但……都失败了。星旅者尝试过‘规则加固’——强化自身文明规则结构，结果是延迟了被吞噬的时间，但最终仍被突破。尝试过‘信息伪装’——模拟成无害的自然现象，但对高阶收割者单位无效。尝试过‘定向诱爆’——用小规模规则混乱诱导它们内耗，成功率不足千分之三。”
一份份失败案例的日志在屏幕上闪过，每一个都代表着某个星旅者分支文明最后的挣扎与湮灭。
“直到‘火种计划’。”蔡政烨终于睁开眼，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细小的数据流光划过，“他们意识到无法在正面抗衡中取胜，于是改变了策略——不抗衡，而是‘延续’和‘隐藏’。”
他站起身，走到主屏幕前。芥子环在他手中亮起，屏幕上的画面随之变化，显示出一幅宏伟的星际蓝图。
“七艘‘起源方舟’，携带了星旅者文明最精华的七个方向：纯粹科技、灵能升华、规则数学、生命进化、物质炼成、时空架构，以及……”他顿了顿，“第七方舟，也就是这座前哨所代表的——‘文明范式备份与防御枢纽’。”
蓝图放大，显示出第七前哨的详细结构。它不是一个简单的仓库或避难所。
“这是一座‘文明墓碑’，也是一座‘规则防火墙’。”蔡政烨的声音带着震撼与沉重，“星旅者在最后时刻，将第七前哨改造成了双重存在：对外，它模拟出一个‘已被收割完毕’的文明残骸假象，吸引并滞留一部分收割者单位在此区域进行无意义的‘清理扫描’，从而为其他六艘方舟的逃离争取时间和空间。”
“对内，”他指向蓝图深处那个正在发光的核心，“它保存着星旅者文明全部的知识、记忆、以及……一个未完成的‘最后防线’设计方案。”
“什么方案？”阿月问道，她的手不自觉按在胸前，那里曾有生机之种留下的温暖余韵。
蔡政烨调出设计图。那是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嵌套的几何结构和流动的能量回路构成的模型，其核心原理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混沌 inoculation（混沌接种）’。”蔡政烨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个星旅者术语的翻译，“不是对抗混沌，而是……让文明在受控条件下，提前接触、适应、并最终免疫特定类型的规则混沌。原理类似于疫苗。”
画面演示：一个代表文明的光点，被注入极小剂量、经过严格“灭活”处理的规则混沌样本，文明经历短暂的混乱与变异后，产生对应的“规则抗体”，从而能在未来遭遇同源混沌时，不被迅速吞噬或扭曲。
“他们完成了理论，甚至制造出了‘灭活疫苗’的原型。”林薇快速浏览着附属的技术文档，“但还没来得及进行大规模文明级接种实验，‘收割者’的最后一波攻势就抵达了。第七前哨被迫提前转入休眠伪装状态，计划搁置。”
“那么‘最后防线’……”白素若有所思。
“就是这座圣殿本身，以及里面封存的‘疫苗’原型和全部技术数据。”蔡政烨接口，“星旅者留给后来者的，不是武器，不是避难所，而是一套……‘文明免疫系统’的培育方法。”
舰桥内一片寂静。这个答案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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